当她的身体获得自由时,她立即站起身并向后退了几步。
“的确……他治愈疾病到了失去意识的地步。正如你所说,他真的死去也不足为奇。但是……”
经历了种种至今的困境,她心中满是对他人难以轻易产生的不信任感。
我该如何解释那条松脱项链上爆裂的珠子呢?
她一边复杂地打量着项链,詹姆斯则误会了她的心思。
“果然,这是一件很重要的物品吧……或许这是来自某个亲人的遗物。”
若是仅有一位父母的遗物,那份悲伤无法用言语表达。
可我能做什么呢?它已经碎掉了。
最好还是想办法将他送回去吧。
不过,两人矛盾的想法并未在最后达成一致。
最终,詹姆斯内心充满愧疚,开始有所行动。
“等一下。”
他坐下身来,拿起项链,并从怀中掏出一颗小珠宝。这是他以防万一准备的紧急基金,没想到竟如此派上了用场。
他仅凭手感,按照破裂琉璃珠上的魔法阵一一进行复原。原本硬度极高的珠宝材料,在制作魔法道具时就是绝佳的媒介。因此,比起魔力球体,处理起来要容易得多。
每次通过记忆摸索恢复一颗抗拒复原的琉璃珠时,他都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想法。
“……嗯?这个……难道像是救赎的魔法阵吗……?”
不知为何,它在施展束缚魔法时有些类似的手法。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何会佩戴这样无用的宝物,但它对当事人来说肯定弥足珍贵。皮革因长时间紧绕颈部而磨损不堪。
詹姆斯遵循魔力烙印的感觉,一丝不苟地刻画出魔法阵。这是他一直以来熟悉的束缚魔法,因此,灌注魔力进入珠宝的过程轻松自如。
若是一位魔法道具商人目睹了这一过程,恐怕会立刻要求签订契约。
结果,从艾拉书籍中学到的高级数学技巧浓缩在这颗小小的珠宝之中。
经过远超烙印强度的强大魔法洗礼的珠宝与项链相遇,产生了奇妙的协作效果。
项链上方的一部分被从皮质部分切掉少许,这样一来,长度便不足以再戴在脖子上了。
哎,怎么办呢?至少能作为手镯佩戴也算是个安慰吧。
他尽可能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
那一刻,她坐在那里,茫然地盯着他忙碌的身影。
詹姆斯走近她。
当她手腕被装有令人厌恶的阴郁束缚咒语的奴隶印记手动填充时,终于回过神来。
“抱歉弄坏了项链。这是我亲自道歉,还请你收下。”他边说边笑得像南瓜花一样灿烂。
一旁心想,“目测大小正合适!”却又觉得这家伙实在是讨打至极。
“啊啊啊啊!”
房间内充满了悲愤的喊声。
本以为重获自由,却再次成为奴隶。
这是一个连试图解除都会带来强烈痛苦的禁锢。如果是以这种方式制作而成,我可以保证,即便是王室法师也无法解开。
真是厉害无比的手艺人。
由于视线模糊,她扭曲的脸上溢出血红色的光芒。
“我必须在主仆印记显现之前杀掉他……!”
她激活了体内的魔力。
就在双脚试图借力弹跳离地的那一刹那。
“我听说这条项链上有相当复杂的魔法?花了我一些时间才修复好。如果你注入魔力,应该会立刻启动……”
话音未落,詹姆斯的魔力激活了一个强大的魔法阵。双掌及颈部出现咒文,带给她难以忘却的疼痛。
“啊啊……!唔……!”
“你的性格还真是急躁。”
就算习惯了疼痛,此刻也感到无法忍受。
伴随着痛苦回忆,让她失去意识的剧痛袭来。
父母在战场逝去的记忆。
初次沦为奴隶的记忆。
直到现在,不得不辗转于战场的记忆。
泪水沿着因烧伤残留痕迹而不分明的眼角滑落。
咔嗒咔嗒——
此时,詹姆斯也意识到事情并未如他所愿发展。
一种仿佛齿轮错位般奇怪的感觉。
“……有点奇怪……”
他迅速压制住从手镯中流溢出的魔力。
那是随着魔法阵力量增强的魔力,却轻而易举地被压制了下来。
然而,遗憾的是,她因为冲击稍微失去了意识。
据说是通过安全压制魔力、被所谓“垃圾魔法”严密抑制的容器类魔法道具的表现形态,似乎终于停止了,但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这个该怎么办……”
他挠着头低语,实话说,他并不完全明白眼前的状况。
粗略猜测,应该是犯了个错误。
而且是个规模稍大的大失误。
他甚至不会猜想到。
被认为是通过压制魔力而停止表现的魔法,实际上已经结束,主仆契约已经达成。
* * *
“嗯呣呣呣……”
当她再度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
久违地睡了个好觉后,她伸了个懒腰。
然而片刻之后,她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立刻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面前有个礼貌的年轻人正在嬉皮笑脸地挥手。
“睡得好吗?”
睡得好吗?
是的,我睡得很好。
可我哪知道作为奴隶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耸耸肩表达愤怒,但如果称之为反抗,也就仅此而已。
毕竟只要掌心的符文不消失,主仆印记就处于生效状态。
既然如此,她心底真实的想法是至少先保住性命再说。
“你叫什么名字?”
“不存在。”
“不是吗?那你能稍微讲讲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经过吗?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啊!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由于主仆印记的影响,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流畅而出。
但这并不是詹姆斯的本意。
“……我在战场上失去了父母。”
“……”
“战争结束后,我亲手为父母建了一座墓碑。”
那些她想要隐藏的过去,逐一从口中倾泻而出。
这是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耻辱又痛苦的故事,讲述它的过程令她痛苦不堪,甚至泪流满面。
短短喝上一杯或两杯茶的时间,漫长的人生经历就被挖掘了出来。
詹姆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的生活真的很艰难。”
“……”
没错。
这不是一段可以用破碎不成句的语言表达的过往历史,更不是一个有意义到足以反驳的生活历程。
听闻她的故事,他了解到项链和那些珠子对她意味着什么,以及自己对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对不起。只能说这些了。”
“……”
同样地,没有回应传来。
是因为第一次将自己的人生袒露给他人吗?
眼泪涌上她的眼眶。
世间荒谬带来的哀伤与苦楚,以及无论何处都无法求助的绝望。而第一次,她感到些许释怀。
多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难以言表的心绪。
所有的一切无法尽数整合并化作语言,于是泪水顺着弯曲的脸颊一滴滴落下。
“想哭就尽情哭吧。”
“……”
直至最后,他都没有发出一声哭泣的声响。
然而,为何无声的哭泣比放声痛哭更加令人感到悲哀?
他那布满烧伤和割痕的丑陋面容,乍一看瘦弱却处处显现出肌肉与伤疤的身体,都是他曾经遭受多么严酷困苦的碎片证据。
我的心很软弱。
至少如果能够帮上忙,我很想伸出援手。
“如果是伊莉尔的话,应该能治好烧伤。”
她是一个展现出惊人天赋的女子。
虽然有时会发牢骚胡闹,但她展现神圣力量的真性情,确实是一位适合成为圣女的容器。
詹姆斯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向坐在座位上的她伸出手去。
“……你想出去透透气吗?”
* * *
怀着外出透气的愿望,他们来到的地方却是无数军队的中心地带。
这里不仅有普通部队,还有散发出强大气势的神圣王国圣骑士们驻扎于此。
“喂……!”
“没事的,别那么警惕。我只是想尽我所能提供帮助。”
“我已经完了……!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吧!”
“你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与初次见面时死鱼般的眼神不同,这次他以沉重的眼神询问她。
“我……”
她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珠宝,犹豫了一下,然后詹姆斯将其捏碎。
咔嚓!
破碎的珠宝碎片四散开来。
“希望这能传达我的诚意。”
作为媒介的珠宝爆炸,失去力量的主仆印记随之消失。
这时,她也能直视他的眼睛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真诚。
“你真的是想帮我吗?”
由于一生中从未得到过别人的帮助,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结果,两种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激烈斗争。
“可以对他抱有期待吗?”
“别相信他。除了我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可能是敌人。经历过这么多事,还不清醒吗?”
“可是……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深入干预过我的事情吧?”
“你还真这么想?其实只是想妥协,选择信任他,对吧?我是那种胆小鬼,躲在背后,用看似不信任的伪装封闭自己的心扉。哪怕嘴上说得冷淡,如果没有人在身边,因为太过痛苦而无法承受,是不是?”
自我冰冷的思绪刺痛了自己的心。
接受迄今为止一直否认的他人的帮助。
这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因为这意味着否定自己本身。
然而,这种前所未有的介入让她陷入了挣扎。
“是否该放下防备接受他的帮助?”与“继续坚持以往的自我保护模式”的思想相互碰撞。
“这样做是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背叛?”与“其实我渴望有人陪伴,即便表面冷漠,内心却渴望信任”的真实情感相互撕扯。
最终,她面对着这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内心深处的决择仍在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