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战陷入了僵局。法赫尔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哈马蒂的城堡,围攻持续了两周。
哈马蒂的城堡拥有利于防守的地形,背靠海滨峭壁,后方无处可供军队迂回包抄。唯一可行的战略似乎只有正面强攻。
“快点,动作麻利些!”
“那根木头太短了。”
帝国工兵们光着膀子忙碌地砍伐木材。
“倒啦!”
一名手握斧头的士兵喊道,随着高大的树木应声倒下,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这棵树很快被锯成原木,堆积在营地里,用作制造攻城器械和冬季取暖的柴火。
“真是个坚固的堡垒,这座城堡确实不错。”
费尔岑透过苍白的眼睛注视着城堡的城墙,身旁的一名帝国骑士向他详细描述了城墙的特点。
“费尔岑将军,就没有办法攻克它吗?”瓦尔卡王子焦虑地问,冬日的严寒即将来临。
“王子殿下,围城战是一场耐心的较量,嘿嘿。面对那样的堡垒,我无法保证强行攻城能取得胜利。如果我是守军,仅凭一千人就能轻松抵挡住五千人的进攻。”
“要是冬天就这样到来,那些领主们会把他们的军队撤回去。”
领主们的军队同时也是他们领地的劳动力。由于军队是匆忙动员起来,并没有时间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好准备,因此很难长时间维持军队的存在。
“对哈马蒂公爵来说情况更加糟糕。士气低落的情况下,逃兵将会频繁出现。运气好的话,他们军队内部可能会有足够的声音自行提出投降,将哈马蒂公爵的人头交给我们。总之,只要我们继续围困下去,他们会先一步崩溃。相信我,王子殿下,现在我们占上风,领主们也会尽可能地坚持下去。”
费尔岑轻轻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放心了,只希望战争不要再拖得更久了。”
“我们会建造攻城器械,对他们发起几次攻击。这样一来,就能让他们时刻保持紧张,昼夜不得安宁,嘿嘿。”
瓦尔卡点点头。在军事方面,费尔岑才是专家,他的有限知识派不上用场。
“如果我们能在巴德里克平原抓住他们……”
那是彻底结束内战的最后机会。
“你把我们带入了一场丑陋的战斗,哈马蒂公爵。”
天平已经倾斜,哈马蒂公爵的结局显而易见。无论防守多么出色,一座孤立的城堡终究会陷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菲利恩拿着一杯冷水走向法赫尔。
“王子殿下,您应该喘口气,费尔岑将军说得完全正确。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我希望尽快结束这场内战,菲利恩大人。”法赫尔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杯子喝水,他的喉咙干渴不已。
法赫尔害怕走出帐篷外。外面,衣衫褴褛的新兵们眼神呆滞地喝着稀薄的汤;另一边,看到他出现的肥胖贵族们争先恐后地来奉承他。
“何不就把围城的事交给费尔岑将军,您自己去城堡呢?加冕典礼的准备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您可以随时……”
“战争还没结束呢。现在独自一人去城堡安逸休息,这样不好看吧。”
法赫尔咬着指甲。
“王子殿下,是时候学会一些耐心了,嘿嘿。”
费尔岑说完便离开了帐篷。他刚一走开,等待时机的贵族们就纷纷进入法赫尔的帐篷。
“我的王子,我还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小女儿,她长得像极了我的妻子……”
“您的女儿现在才不过六岁而已!你现在就开始谈论她的婚事?”
“六岁也不远了嘛,正好可以开始考虑婚姻大事!”
贵族们争相引起王子注意,急切地想要给王子留下深刻印象。有女儿的贵族赞美她们如何端庄美丽。
“尤里克到底在忙些什么,怎么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真是见鬼!”
法赫尔在贵族面前勉强挤出笑容,他想念尤里克。最近尤里克似乎忙得没空来看他。
在贵族面前,他必须字斟句酌,不能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不论喜欢与否,他与他们每一次交流都不得不进行政治算计。面对这些贵族本身就让他疲惫不堪。法赫尔感到筋疲力尽。
* * *
尤里克在巴德里克战役后曾去找过费尔岑。那时,战斗的余热还未消散。
“老家伙,你说我不属于北方也不属于南方是什么意思?”
尤里克一边手握斧头旋转,一边发问。他满脸血迹,却带着笑意,但话语如刺般尖锐。
“我说过这话?哎呀,看来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变得越来越差。”
这是剑神费尔岑的回答。
“……真的吗?估计是我听错了。”尤里克漫不经心地掏着耳朵回应。
‘费尔岑真的只是变得健忘了吗?'
即使一个月后,尤里克仍然对那些话念念不忘。
‘对于一个健忘的老者来说,他的判断力也太敏锐了。他的剑术依旧犀利无比。说什么老糊涂,骗鬼呢……'
尤里克空洞地笑了起来。最近他的警觉性达到了最高点,连身边细微的话语都不会错过。尤里克自己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天山。'
尤里克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生动地描绘出天山的画面。小时候每当他看向东方,总想越过那些山脉。山那边真的存在精灵的世界吗?出于好奇,尤里克穿越了山脉来到文明世界。
那一天的记忆、那一天的决定、那一天的心态。
尤里克无力地睁开眼睛,目光平静。
“决定了吗,尤里克?”斯文走过来问道。
“是的。”尤里克点头。
“你打算怎么做?咳咳,天气真冷,我好像感冒了。”斯文边说边咳嗽。
“北方人还抱怨这种天气?哈哈,我都还好。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既然下了决心,那最好尽快行动。”
尤里克看着斯文,斯文真心关心尤里克和他的人民。
“我要杀掉剑神费尔岑。那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尤里克低声说出这句话,声音虽轻,却含义深刻,只有斯文能听见。
“愿你的神灵保佑你。”
斯文以北方的方式祈祷,将武器举至鼻尖。
杀掉费尔岑确实是最佳选择。只有费尔岑知道关于尤里克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并且透露给了谁。无论皇帝是否已经知晓,尤里克都只剩下这一个选择。
尤里克像文明人那样紧握太阳吊坠。
‘帮帮我吧。我一直对你忠贞不渝。'
失败并非选项。如果仅关乎他自己的生命,他甚至不会向路祷告。如果是为自己而战,即便是战败,英勇赴死也已足够。
‘太阳神路,慈悲之神。如果你真正热爱和平,这次就请务必帮助我吧?'
尤里克将太阳吊坠放回胸前。
‘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的兄弟姐妹们……'
尤里克拿起斧头。
* * *
尤里克兄弟会的副首领多诺万偶尔会与剑神费尔岑共饮。能与一位活着的传奇人物同饮,无疑是极大的荣幸。即使是平日里粗犷好斗的多诺万,在费尔岑面前也会显得谦逊许多。
费尔岑总是带来美酒佳酿。凭借他在战场上的地位,即便是在战争期间,获取优质的酒水也并非难事。
“这是北方风格的蜂蜜蜜酒。”费尔岑晃动着青铜酒瓶说。
“啊,那个我尝过。劲儿可不小。”
与名字相反,蜂蜜蜜酒并不顺滑甜美,正如北方严酷的气候一样,一口下肚就能让人脸红。酒液不仅温暖了喉咙,也暖了胃。
“太阳教的牧师不喜欢它,因为过于烈性,会把男人变成野兽。”
“这就是北方蛮族野性十足的原因吧?嘿嘿。”
多诺万喝了一口蜂蜜蜜酒,苦中作乐地品味着余味,那股寒凉的感觉令人兴奋不已。
“在北方,他们也称蜂蜜蜜酒为‘女士饮品’。”
费尔岑开始讲述,他广博的知识令人惊叹。尽管年岁已高,但他对蛮族的知识尤其深厚。
“女士饮品?我还以为是因为它对女性来说太烈了才这样叫。”
“这个名字并不是这个意思。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其独特的制作方式。”
“哦?”
多诺万擦了擦嘴,侧耳倾听。
“在北方,女人会把蜜蜂采集的蜂蜜含在嘴里反复咀嚼吐出,重复多次后再放置发酵,就会酿成蜜酒。村里手艺最好的姑娘酿制的蜜酒非常受欢迎,男人们争先恐后想要品尝。如果你出价够高,甚至可能和为你酿酒的女人共度一晚。”
多诺万突然举起酒瓶,脸上浮现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这瓶也是这么做的吗?”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它是按照北方的方法酿制的,嘿嘿。”费尔岑狡黠地笑着。
“如果真是按照北方方法酿制的,那希望是一位美丽的姑娘为我们酿造的!”费尔岑和多诺万碰杯,笑声弥漫空中。
接下来是一些琐碎的交谈。随着费尔岑微醺,历史从他口中流淌而出。他的英雄事迹并不仅仅是故事,而是改变了历史进程的重大战役。费尔岑是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主角。
“这场围城战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制造攻城器械也需要时间。天越来越冷了,光坐着不动身子都感觉僵硬。”
多诺万望着外面,远处哈马蒂的城堡灯火闪烁。
“确实,一直坐着容易身体僵硬。我们营地后面的森林中有一条旧道,虽然已经被茂密的植被覆盖,不太显眼,但明显能看出过去是一条常有人行走的小径。顺着那条路走,会发现一个美丽的小池塘。如今我在闲暇时就在那个池塘钓鱼。”
多诺万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默默地动了动嘴唇,似乎在默念什么。
月牙渐隐。多诺万喝完酒起身,恭敬地向费尔岑行礼后离开了帐篷。
脚步声踏踏。
多诺万穿过营地,回头望了几眼费尔岑的帐篷。
‘要不要告诉他?'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当他回头时,多诺万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存在感。
‘尤里克。'
多诺万的心瞬间沉了一下,尤里克显然一直在观察他的犹豫。
尤里克靠在树上,黑暗中双眼闪烁着光芒,等待着多诺万。
‘如果我当时转身回到费尔岑的帐篷……'
多诺万不禁冒出冷汗,他走向尤里克。
“兄弟之间不应相互背叛。”尤里克在黑暗中低语。
“别威胁我,尤里克。”多诺万咆哮道,醉意熏染的脸庞凶狠。
“抱歉,我不是有意威胁你。”
“我只是坚守对你应有的忠诚,就像你曾经为我所做的那样。至少在我们作为‘兄弟’同属一支雇佣军队伍的时候。”
不论怎么看,他们的关系远非和谐,但多诺万深知尤里克的为人。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若有一天我身处险境,尤里克定会舍命相救。'
费尔岑曾经救过他的命,但对于费尔岑那样的身份而言,那只是一次小小的举动。费尔岑绝不会为了多诺万去冒险伤害自己,但尤里克会。多诺万明白尤里克是个怎样的人。
“营地后面有个池塘。他说他经常去那里钓鱼。”
“谢了,多诺万。”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我希望那值得你去杀死一位传奇英雄。”
“至少对我来说,值得。”
尤里克几天前就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多诺万,他需要多诺万的帮助。
‘我要杀掉剑神费尔岑。'
起初多诺万以为这只是个玩笑,但看到尤里克的眼神,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玩笑。尤里克的眼神异常严肃。
尤里克点头,走过时拍了拍多诺万的肩膀。
“尤里克。”
多诺万转过身来呼唤,接着又说:
“……我知道你可能难以置信,但我祈祷巴赫曼能够抵达路的怀抱。”
多诺万说完,尤里克点点头。
“我相信你。”
关键不在于他们关系的好坏,而在于信任是否存在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