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你能对我挥下屠刀!”浑拓很平静,他的身体被鬼气包裹,在虚实之间变换,脖颈上的伤口,在飞快的愈合,“这正说明,你已断了六欲,斩了七情!有如此魄力,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哼!”西蒙冷哼,眼中爆射出的那股浓烈的杀意,毫不掩饰的盯着浑拓,寒声说道,“我有此心,全都拜你所赐!你更应该瞑目了!”
浑拓似回忆起了往事,盯着西蒙的目光稍缓,低声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让你的心,对祭神的宝座,有如此深的执念!”
“你说呢?”西蒙反问,狠声说道,“那场比武,我本就不是恩师的对手,但你设计陷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了他,你觉得我会罢休么?”
看着西蒙,浑拓摇摇头,叹息道:“你还不明白么,一个人要成就大事,最忌讳的,就是受制于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他的心里,永远都装着黑暗,因为他是最接近核心,却又最难以进入核心的人,哥哥是在帮你!”
“所以,你害得我至今都在被人唾弃,背负着嗜师夺位的骂名?”西蒙脸上的杀气更浓了,“那两个从小与我一起修行,一起长大的师弟,至今都对我存有恨意!”
“如此小事,只要你足够强,根本不必介怀!”浑拓皱了皱眉,“如今你以羽翼丰满,在这祭神坛内,也有了浓厚的底蕴,就应该享受这份孤独!”
“你所说的小事在我的心里,却是个死结!”西蒙脸上的恨变的无以复加,“如果这是小事,那爹娘呢?你连他们都不放过么?”
浑拓脸色终于变了,沉默了良久,才说道:“那是爹娘自己的选择,你若是因此,还对为兄存有恨意,我也没办法!”
“难道我不该恨你么?”西蒙反问,他闭上了双眼,默默的说道,“你一出生,便身患鬼疾,浑身长满浓疮,被人视为不详,遭人遗弃,爹娘不忍,带你四处求医,曾寻一世外高人为你算命,指出你此生活不过二十!但即便如此,爹娘仍然不愿弃你,带着一家人,逃进十万大山中苟活!”
“爹娘的好!浑拓此生难忘!”浑拓淡淡的说道。
“就在那一年,部落里的人,追了过来!”西蒙脸色变的无比的惨痛,“爹和娘拼命的解释,但仍无济于事,最后你放了一把火,把我们临时搭起来的木屋,连同这些人全部焚尽!”
“那些人都该死!”浑拓冷淡的说道。
“那是你第一次杀人,接下来就无以复加了!”西蒙睁开眼,看向浑拓,目光中竟然隐藏着一股浓浓的惧意,就连缘灭都惊讶,这个蛮荒的霸主,居然也有这种情绪。
“残尸遍野,那么多的人,全都被你身上那股无法控制的鬼火焚掉,爹娘苦劝,你执意不听!最后终于引来了巫道之人!”西蒙的双眼变的迷离了起来,“为了保护我们,爹娘将我们藏在一个山洞里,足足过了一天,我们看见爹和娘浑身是血,跌落了进来,他们抱着我们痛哭,紧接着,就是漆黑的泥土,彻底的覆盖了我们的双眼!”
“够了!”浑拓忽然厉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谈这些干嘛!”
“我在想,若就此长埋,或许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浑拓仍然盯着西蒙,眼中惧意和仇恨相互纠缠,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但你却不甘,在被埋下的第七天,趁我饥饿昏迷之时,竟然....!”
说到这里,西蒙连声音都颤抖了,指着浑拓的手都有些发抖,眼中含着泪花说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忍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那可是我们的爹娘!”
“我说过,这是爹娘自己的选择!”浑拓脸上虽然痛苦,但却没有任何的悔意,“我们就是他们的延续,只要我们活着,他们就永存!”
“谬论,荒谬!”西蒙大喊,大脚一剁,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起来,“趁我昏迷,陷我于不孝!比武之时,毒害恩师,以至被我误杀,陷我于不义!今日若不将你除去,实在难以心安!”
“你杀不了我的!”浑拓眼中鬼气渲染,低声说道,“当年我为了改命,独闯巫神古墓,那个时候,我整个身体被蛊虫日夜啃食,体内的鲜血早已与万蛊相合,在配合圣水的力量,以及这么多年的修行,早已化为不死之躯!”
“是么?”西蒙冷笑,脸上的痛苦瞬间消逝,弯刀重新胯在腰间,双手凝聚出两股土黄色的气息,“今日,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这所谓的不死之躯,究竟如何了得!”
看着西蒙手中凝聚而出的土黄色的气息,缘灭忽然想到了左翼,总感觉这两人所施展的,是同一种功法。
“没用的!”浑拓摇头,“你所修行的只不过是祭神坛中,流传下来的残卷,真正的蚕灵术,依然存留在巫神古墓内!”
“哼!”西蒙冷哼,手中的那股力量毫不犹豫的推出,将浑拓覆盖。
“丝!”浑拓剧痛,这股力量如炉火一般,想要强行将他的每一寸的躯体,炼化成虚无。但片刻后,他额头处鬼气澎湃,将整个身体包裹,依稀间,在那鬼气之中,涌现出无数的虫灵,疯狂的啃食着西蒙发出的蚕灵气息。
“这样下来,我看你撑不了多久啊!”看着浑拓额头上,涌现出的汗珠,西蒙停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你这不死之躯,还是存有很大的缺陷嘛!”
“呼~呼~~”浑拓瘫倒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闻言道,“这么多年了,始终是我欠你的,有些痛,我应该承受!今日你能将我处死,我绝无怨言!”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么?”西蒙冷声开口,手中的那股蚕灵之力再次汇聚了出来。
“呵呵!能死在自己亲弟弟的手中,为兄没有怨言!”浑拓笑的有些凄惨,“说实话,为兄自回来以后,胸中虽有韬略,但在中原所经历的那些事,早已让我心灰意冷,在这里的十年,不过是苟延残喘,至于那些虚无飘渺之事,也只不过是无聊之时,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罢了.所以说如今的我,早已没了生的欲望!”
浑拓颤颤巍巍,伸手指向那个散发金光的石门,缓缓的说道:“至于那里,究竟是何物,你不妨亲自去看看!”
西蒙看了看浑拓,又抬头看向了那个石门,眼中的迟疑和杀戮,在相互纠缠,忽然他笑了,阴声说道:“你想保全性命,诱我上当,你当我如小时候那样好骗么?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死!”
“想不到我浑拓临死之言,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相信!”浑拓惨笑,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动手吧!”
西蒙看着浑拓,双眼中凝聚出果断的杀意,缓缓的抬起手臂,一身的功力,如残蛇索命,尽数笼罩了下去。
“哎!”一声低沉的叹气声,在大殿之上传出,一头青龙在上方盘旋,最后化为一道剑气,阻挡了西蒙的这一击。紧接着就见一个黑影,速度极快,略过两人,一头钻入了那散发金光了石门中。
“什么人!”西蒙眼中金光爆射,手中凝聚而出的功力,紧随那个身影拍了下去。但片刻间又被一道青色的太极印尽数化解。
“缘..灭!”西蒙凝视着那堵在石门上的太极印,那张成熟稳重的脸上,居然变的有些狰狞,腰间弯刀瞬间出现在手中,猛烈的劈出了一刀。
强悍的刀意,瞬间就将太极印剖开,沿着石门,直指向缘灭。
石门内,缘灭被金光所笼罩,虽然蒙着面,但仍不失霸气,抄手拿起地上一把残存的弓箭,凝神聚气,对着门外射了出去。
“砰!”刀气与箭意交错,整个宫殿都在震颤,毫无疑问,这是巫道与仙道之间的碰撞,一股浓厚的雾气飘散了开来,待到西蒙反应过来,缘灭已经消失了踪影。
“北辰竟然舍得将他独有的箭道传与他人!这个缘灭,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来历!”西蒙脸色很冷,迈步就要向石门内追去。
“不要去!”浑拓忽然拉住了他,整个人挣扎的站了起来,来到中央的那个宝座面前,在座位底下搬动了一个机关。顿时,在石门内部,传来晃动的声音。
“你果然不安好心!”西蒙讽刺道。
浑拓虚弱的摇头:“这样的机关,是困不住他的,我所能做的,就是隐藏,隐藏那里面真实的东西!”
“你是想他走?”西蒙皱了皱眉。
“要对付一个人,就要掐准这个人的软肋,而不是将这种软肋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这样只会让他更明白如何去隐藏!对于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任何的好处!”浑拓解释道。
“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留不住他!”西蒙沉声说道。
浑拓虚弱的摇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狼藉,缓缓的说道:“这里不是战场,真正的战场仍然是巫神古墓,我以为你筹划好了一个地方,确保能引他出来,据时,你们可以互相交流,各取所需!”
“何处?”西蒙问道。
“雨竹亭!”浑拓幽幽的说道。
“图克曾经呆过的地方!”西蒙疑惑的说道,“说下去!”
浑拓面色苍白,凑与西蒙耳边低哼了几乎,良久才说道:“此事还是要让文丁去办!”
“这是你们背着我都商量好的吧!”西蒙反问道。
“我知你不喜这些诡计,就没有在你面前多言!”浑拓说道,“往后,这样的事,我必不瞒你!”
“如此最好!”西蒙看了看浑拓,他的身躯缓缓的后退,“这件事就算了,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往后行事希望你能多有几分忌讳!好自为之吧!”
西蒙转身离开了。
狼藉之上,浑拓终于坚持不住,躺在了地上,他的双眼不知何时以被泪珠涵盖,脑海中,想到了爹娘临去之时的嘱托。
“拓儿!”浑拓的娘,满脸鲜血,在他们的身边,躺着爹的尸体,而幼年的西蒙此时也已经哭的昏迷了过去,浑拓的娘虽然脸色苍白,但她的眼睛却瞪得很大,死死的抓住浑拓的手臂,含着血泪说道,“这辈子,娘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俩好好活下去,可这一路走来,我们都太累了,你是哥哥,照顾弟弟的责任以后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娘!”浑拓哭了,小脸上满是惧怕,“不不,娘,爹已经走了,拖儿不能在没有你了,拖儿不能没有娘!呜~~呜~~”
“拓儿不哭!娘也舍不得你们!”浑拓的娘死死的搂着浑拓,然后就是这样的力气,却夺走了她最后的生命。使得浑拓眼睁睁的看着娘,躺到再地,连死时,瞑目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些年,他虽拜入鬼道,整个人变的有些阴沉,但每当熟睡之时,总能见到娘临死前的目光。后来弟弟醒了,见到娘死了,哭的更加绝望,在接下来的七天里,浑拓一直都在犹豫,但见到弟弟连续几夜的高烧,性命也越来越垂危,他变的不在犹豫。
那几天,如同僵梦,浑拓的脑筋一片空白,只想着让弟弟活下去,他自己有鬼气护体,抵抗力要远远强于别人,但弟弟可没有啊,十几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人发现他们,看着仍在发病,不省人事的弟弟,浑拓心一横。
“哥哥,你的腿怎么了?”浑拓至今都不能忘记,弟弟被一位“高人”带走时,脸上那不解的神情。那个时候,他一瘸一拐的背影,与弟弟,随着那位“高人”乘着戾云,消失在影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弟弟!”浑拓坚定的说道,“也许有些事,这些年为兄做的有些不对,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弟弟,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