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凌璋没想到,第二日她就再次见到了公主。
早上醒来的时候,宿凌璋觉得左臂上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痛了。昨日吃罢饭后,宿凌璋就去找了个小医馆,让郎中帮自己换药,郎中认出了这瓶药粉是上好的金疮药,其中使用的药材,都是品质最上乘的,只是在上药的时候,宿凌璋撇过头去不敢看伤口的样子,被郎中好好打趣了一番。
待回到行馆之后,宿凌璋在房间中找到了“自己”的包袱,里面只装了几件暗青色的粗布衣衫和一些简单的物品。这些衣衫摸上去质地十分粗糙,但每一件都洗得干干净净,看来“自己”的家境确实很清贫。
在包袱之中,宿凌璋还找到了自己的身符,上面写着,“自己”的户籍在安州的张家村。
宿凌璋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分明在族谱上看到过,“自己”出生时的村子,是陵州的宿家村啊,现在怎么变成了张家村了?而且,自己明明姓宿,为什么会生活在张家村呢?
宿凌璋一时有些不解,但这些问题也只能等回乡省亲的时候再去了解了。天黑下来之后,行馆的管事便催着熄灯,好省些火烛钱,宿凌璋估摸着,这会儿也就相当于现代六七点钟的时间,这哪里睡得着?而且这行馆的床只垫了一层薄褥,硌的宿凌璋浑身都疼。
宿凌璋将所有的衣衫都当做褥子,垫在了身子下面,这下总算勉强能睡了。一种别样的思念在心中不断蒸腾翻涌,宿凌璋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外面的鸡又在叫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宿凌璋却再也睡不着了。公主给的小匣子还放在一边,宿凌璋想了想,这小匣子着实不太好装,便从包袱中找出了一片方布,将小匣子里剩余的银两都仔仔细细地包好了。昨日在醉香楼结账的时候,宿凌璋发现这顿饭竟花了一两三钱多,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一千三百多。
不管在哪,这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宿凌璋心疼得肝颤,她将剩余的银两都藏在了包袱的最深处。
空着的小匣子没了用处,宿凌璋并没有将它丢弃,而是将昨日在路上买的几个孔明锁和九连环放了进去,想着下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可以把它送给公主。
公主见多了奇珍异宝,送她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公主兴许会喜欢吧?
刚一扣好小匣子的锁扣,房门就被人敲响了,宿凌璋打开房门,见来人竟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让宿凌璋跟他一起去京城里的死牢,说是皇上一大早就亲自去了死牢,要审问前日晚上抓捕到的刺客。
宿凌璋当晚和刺客交过手,所以皇上才召宿凌璋一同去死牢。
这么快就要见到皇帝了吗?
宿凌璋不敢怠慢,拾掇整齐后就跟着小太监匆匆出了门,微朦的阳光透过晨雾,罩在扫洒整洁的街面上,距离行馆大门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
马匹打了个响鼻,不耐烦地踏了几下地面。宿凌璋第一次坐马车,觉得有些新奇,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放脚凳,宿凌璋就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不过,这马车的前面不是帷帘,而是一扇推拉式的木门。
等到宿凌璋在里面坐稳,小太监就拉上了木门,马车内光线骤暗,宿凌璋这才发现,这马车四周的窗子都被钉死了,而前面的木门也被小太监从外面关上了,只有零散的几缕光线,从马车顶角的缝隙里射进来。
宿凌璋明白了,这是怕暴露死牢的位置啊。
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远没有宿凌璋想象中的舒适,尤其是马匹跑起来的时候,宿凌璋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架,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小太监的“吁”声中停了下来。
“状元,下车吧!”
小太监拉开了木门。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流瞬间从门外涌入,打在宿凌璋的脸上,宿凌璋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光线依旧很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在墙壁上闪烁,借着这仅有的烛光,宿凌璋看到一条黑漆漆的狭窄甬道,向着地下不断延伸。
这里已然来到了地下,前方的甬道便是死牢的入口,小太监示意宿凌璋跟着他走,二人的脚步声在甬道中层层回荡,回声的间隙,宿凌璋还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滴水声,那是甬道顶部的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声音。
甬道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越往下走,这股臭味就越强烈,宿凌璋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等下还不知道会见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石阶下到了底部,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前方的通道宽敞了一些,两侧的木柱上挂着火把,宿凌璋看到通道两旁都是铺着稻草的牢房,只不过这些牢房中都没有犯人,快要走到尽头时,宿凌璋才看到牢房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犯人。
宿凌璋怕见到太多血,她不敢直视这些犯人,只用余光大概瞥了几眼,她看到这些犯人皆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甚至有的人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条状,上面隐隐有斑斑血迹,很明显这些犯人都经过了严刑拷打,现在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前方依稀有呻吟声传来,宿凌璋跟着小太监来到了通道的尽头,这里是一处空地,靠墙的角落里跪着一个满头白发、带着木枷的犯人,他努力地想抬起头,可却被沉重的木枷束缚着脖子,他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将头深深垂了下去。
犯人的面前还站着一个精瘦的背着手的小老头,小老头个头不高,比宿凌璋还要矮些,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威严之气。走得进了,宿凌璋才发现这个小老头穿着绣着龙纹的黄袍,宿凌璋这次没忘记见到皇帝要下跪,她双膝一软,正准备跪下的时候,却被皇帝的一声大吼吓得浑身一颤。
“说!为什么要伤害朕的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