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天色渐亮,飘舞着的雪花才渐渐稀弱。
一大清早,公主府里的几个家丁就穿着冬服,带着耳衣,从下房中鱼贯而出,他们缩着脖子,将双手揣在袖管里,怀中抱着大竹帚或是铁铲,好将公主府门口的积雪清扫干净。
地面上的积雪足足有半尺多厚,几个家丁放下门栓,缓缓打开了府门,其余的家丁则朝手心里吹了几口热气,准备出去干活。
府门刚一打开,家丁们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就看到府门口正前方的台阶上,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精美木盒。
这木盒上面盖了不少雪,下方也压着一层积雪,看上去是昨天半夜时分,被人放到这里的。
木盒的前方还斜靠着一封纸笺,一个家丁走出门,将纸笺捡了起来,吹去了上面的雪花。
只见上面写着:
广灵公主亲启。
其他家丁也走了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地上的这个木盒和这封纸笺,他们互相看了几眼,一个家丁提议道:“既然是给公主殿下的,那我们就拿进去,呈给公主殿下吧!”
“这怎么行啊!”另一个家丁打断道,“这木盒平白无故出现在雪地里,这纸笺上连个署名都没有,谁送东西会这样送啊?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木盒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万一其中有诈怎么办?”
“说得也是……那你说怎么办?”
“不然……我们先打开木盒看看?”
“那也不行……万一真是给公主殿下的东西,我们自作主张,先打开看了,岂不是不合规矩!”
“是啊……那该怎么办……”
几个家丁没了主意,争执议论一番之后,他们决定将木盒和纸笺拿给红霜,让红霜拿个主意。
而红霜看到这莫名出现的木盒和纸笺,听几个家丁讲了发现木盒的过程后,也是十分疑惑,想不明白送木盒的人的目的,既然要送东西,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呈上拜帖,何必要在半夜偷偷摸摸地放在门口呢,再说,送都送了,为何不愿意署上自己的姓名呢?
红霜凝眉沉吟了一阵,也不敢擅作主张打开木盒,只好将这事完完整整禀报给了竺槿,由竺槿定夺。
看到宫女呈上来的木盒,竺槿先是心生诧异,而后就自己走上前,想将盒子打开。
“公主!”红霜急忙上前一步,阻拦道,“公主,这木盒来路不明,小心有诈啊,不然……奴婢来替您打开吧!”
竺槿浅笑了一下:“无妨。”
说着,竺槿就伸手打开了木盒——
“啊!!!!!!”
一声惊叫响彻正厅,在看到木盒之中的物件后,竺槿的身体猛然一震,瞪大的双眼中倒映着木盒里那骇人的景象,从脚底升起的一股寒意迅速袭遍了全身,竺槿连连后退,直到跌坐在了椅子上。
一旁的红霜也被吓得不轻,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而捧着木盒的宫女在看到木盒中的景象后,更是吓得大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木盒扔了出去。
周围站着的几个宫女看了,皆是惊恐地尖叫起来,更有甚者,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被抛在地上的木盒弹了几下,将里面装着的东西甩了出来——
那竟然是前段时间,竺槿放养在院中的小兔子!
只不过可怜的小兔子已经变成了身首异处的尸体,小兔子眼皮微张,露着血红的眸子,小嘴张开,似是在询问众人,为什么自己会遭此厄运,原本洁白的身体上,到处都是被冻成冰渣的血块,小兔子的身体和头部的断面并不平整,而是露着狰狞的肌肉和骨头,看上去像是被人活活揪掉了脑袋……
红霜捂着胸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率先清醒过来的她,赶紧跑到了竺槿身边,查看竺槿的状况,她站在竺槿身前,挡住了这血腥的场景,又喊进来几个家丁,让他们赶快将这些收拾掉。
竺槿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她一手攥着椅子的扶手,一手连连抚着自己的胸口,强烈的心悸让竺槿的脑海一片空白,在红霜的安慰下,竺槿才慢慢缓了过来。
前些时日,竺槿将小兔子带回府里之后,就命人给小兔子做了一个窝,还将小兔子放养在了前院里,原本在院中恣意生活的小兔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消失不见了,竺槿命人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后来,府里的下人说,小兔子太小了,兴许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到府外去了。
没想到今日再见到小兔子,小兔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死状还这么凄惨。
红霜给竺槿倒了一杯热茶,刚刚缓过来的竺槿喝了热茶,才感觉冰冷的身体缓和了一些,她很快下令,把小兔子好好埋葬在后院,这件事不得张扬不许外传。
惊魂未定的宫女们都退下去了,连同被吓晕的宫女也一起抬出去了,正厅中只剩下竺槿和红霜二人。
“公主!”红霜一边给竺槿抚着后背,一边愤恨道,“依奴婢看,此事一定是宿大人做的!他……”
话说到这里,红霜的声音戛然而止,让木炭铺的伙计去要找宿凌璋要钱,还有收回宿凌璋的宅子和马匹的事,并不是公主授意的,而是她自己私下做主的,红霜下意识地认为,此事一定是宿凌璋怀恨在心,才故意报复公主的,可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差点叫公主有所察觉。
“他?怎么会是他做的?”竺槿果然有些狐疑,“他既然已经拒绝了吾的求驸,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况且,他不是这种人……”
一想到宿凌璋,竺槿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竺槿有四个姐姐,都是早早就成了婚,只有竺槿,都十八岁了还未曾婚配,只因竺槿不想屈从于皇上安排的婚事,只想找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驸马,并和他共度余生。
可直到现在,竺槿也没有驸马,因为此事,不少嫔妃都借机诋毁竺槿的生身母亲,也就是皇后娘娘,说广灵公主恃宠而骄,是因为皇后娘娘教女不严,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会连续两次安排竺槿参加芳林宴,就连皇后也是千方百计地给竺槿物色驸马。
可是竺槿对那些男子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直到那晚遇到了宿凌璋,竺槿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鹿撞的感觉,竺槿已经见过不少相貌清秀的男子了,但在面对宿凌璋的时候,竺槿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宿凌璋和那些男子不一样。
在往后的相处中,竺槿也觉得宿凌璋性格温润,智勇兼资,不仅能与自己琴瑟相合,还能助自己守护大齐,可是现在,竺槿只觉得自己“命苦”极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还被人家给拒绝了。
看到竺槿的神情又悲伤了起来,红霜马上察觉到了竺槿在想何事,她向竺槿提议道:“公主,若您还是放不下,不如……直接请求皇上赐婚吧,皇上赐婚,他不敢不从!”
“罢了……”竺槿无力地摆摆手,“强扭的瓜不甜,强捆的夫妻,也长久不了,他既然心中有人,又怎么会对我上心呢……我会努力把那件事忘掉……”
红霜只得轻叹口气,安慰竺槿道:“公主,既然如此,那您也不要再为此难过了,公主仙姿佚貌,温雅端方,一定能再寻得一个如意郎君的!”
“希望如此吧!”
竺槿勉强笑了笑,思绪飘忽间,竺槿又想起了惨死的小兔子:
“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