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羯骑兵的队伍向两边散开,战马难耐地刨着地。
十几个士兵推着一辆简易的冲车,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只等主帅一声令下,冲车撞开城门,骑兵就可以径直攻入这座形同空城的城池。
三王子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朝前一挥:
“戎羯勇士,给我……”
不料就在此时,眼前紧闭着的城门,忽然打开了一条小缝。
晨光熹微,地面上起了些许雾气,迷蒙水雾之中,一人骑着一马,手持一杆长枪,缓缓步出城门。
三王子不由得眯起了眼,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人。
这人身穿普通百姓的衣裳,却如身披夙银盔甲的大将军一样,威风凛凛。
一杆红缨长枪负手置于背后,枪头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银芒。
看他模样,不过十八九岁,生得清秀文气,然而,眉宇之间透着的,竟是震慑天地的威武之气。
初上“战场”的三王子有些被宿凌璋的气势压制,他用着十分蹩脚的、会说不会写的汉话,故做镇定地朝着宿凌璋喊道:
“喂!你是什么人?”
宿凌璋勒住胯下马匹,长枪在他手中打了个漂亮的枪花,闪着寒光的枪头直指三王子。
“取你性命之人!”
三王子心中顿时惊骇。
他早就知道汉人“狡猾”,擅用兵法和计谋,见眼前这个不是将军、甚至不是士兵的人对自己口出“狂言”,一时间竟有些胆怯。
“这……莫不是大齐人的计策?他们故意激怒于我,引我入城,然后……”三王子在心中这般想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之前,三王子知晓大齐军队贪生怕死,战斗力低下,本想着此次攻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会遇到任何抵抗,却没想到遇见了这种情况。
三王子被弄了个措手不及,见眼前这人孤身一人,而自己身后则有几百骑兵,三王子终于有了些底气,他再次冲着宿凌璋大喊道:
“你好大胆!单枪匹马,竟也敢在我天兵面前叫嚣!”
“哦?单枪匹马?”宿凌璋调转了枪头,朝上指着城墙道,“你仔细看看,在我身后,有多少兵马?”
三王子和戎羯骑兵都下意识地抬头,眯起眼睛,迎着一旁刺眼的阳光看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怵不已,此时日头已经升高,霞光照耀之下,原本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士兵的城墙上,忽然密密麻麻都是士兵,他们踞于石墙后面,似乎正虎视眈眈地看向这边。
这些都是桂勇刚才布置的,他躲在一处垛口后面,仔细聆听着城墙下的动静,听戎羯人不说话了,桂勇就知道,宿凌璋布下的疑兵之计,已经成功了。
原来,城墙后面根本没有士兵,只有一排排用木棍支起来的、露出一小截的头盔。
方才宿凌璋有意吸引了所有戎羯人的注意,给桂勇争取了布置这些的时间。
三王子见状,喉头滚了滚,咽下了一口唾沫,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主帅位置,不能就这么轻易撤退,可是,自己只有三百骑兵,而大齐的城墙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兵马。
宿凌璋看出了这个年轻的戎羯主帅眼中的慌张,她策马往前走了几步,带着毫不畏惧的傲气,对三王子说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若是我输了,我们立刻打开城门,放你们入城,可如果你输了,你就带着你的兵马滚回草原去,永远不要再来侵扰我们!你可敢应战?”
三王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被这话一激,立刻就想答应。
“主帅!”三王子身侧的瘦弱身影忽然开了口,她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憋粗,低声说道,“大齐人狡诈,不要答应他!”
这话被宿凌璋听见了,她看了几眼瘦弱身影,不屑地对三王子说道:“你身边的这个小将,看起来对我们大齐有些误解啊,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我们大齐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就不会出尔反尔,除非……你根本不敢应战!”
瘦弱身影看出了宿凌璋的激将法,她立马回应道:“哼!我看你信心满满,一定是设了埋伏,别以为用这一套,就能骗过我们的主帅!我看你身着布衣,根本不是士兵,你凭什么在这里口出狂言?”
宿凌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瘦弱身影,她穿着的皮甲明显不合身,毡帽下面的脸庞,娇小又细润,不似那些戎羯士兵一样粗犷,听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的。
瘦弱身影见宿凌璋一直在看她,气恼地撇过了脸去。
见对方不敢直视,宿凌璋心中了然,她继续对三王子说道:“尔等不过区区蛮夷,对付你们,用不着我们大齐的士兵,我一介平民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怎么,你不会连平民都打不过吧?”
三王子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不顾瘦弱身影的强烈反对,毅然答应了宿凌璋。
“好!我答应你!怎么个比法?”
“好,你答应就好!”宿凌璋看了看三王子身后的戎羯骑兵道,“我们就在东边的山谷里决斗……不过,我们大齐人守信用,就是不知道你们戎羯人,是不是也会守信用,为了防止我们决斗时,你的兵马会趁机进攻,现在必须让你的人全部撤走!不分出胜负,不许你们回头!”
“你!……好!”三王子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你们大齐人讲信用,我们戎羯人也不是狡狯的豺狗!”
“主帅,你不要答应他!”
瘦弱身影还在劝着三王子,可话已经被说出了口,再也反悔不得。
三王子安慰着瘦弱身影道:“不能让大齐人小瞧了我们!你带着我们的人先撤走,我答应你,一定会砍下他的脑袋,作为此次攻城的战利品!”
“……好吧,那你千万小心啊!”瘦弱身影说着,带着戎羯骑兵和冲车,离开了这里。
城门前,只剩下了宿凌璋和三王子。
三王子紧握着弯刀,血脉喷张,见宿凌璋在自己身前不动,三王子有些不耐烦了,他挥舞了下弯刀,气愤喝道:“不是要决斗吗?为什么还不走?”
宿凌璋并不回答,她在等待着桂勇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后,宿凌璋看见了城墙投下的阴影上方,出现了一个挥舞着的旗帜的影子,这说明,在城墙上远眺的桂勇,看到戎羯人的确撤了兵,没有停留或回头。
“你随我来!”
宿凌璋马上调转马头,策马向东边奔去,三王子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