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宁冲进了戎羯单于的大帐。
“父亲！”焉宁一进去就喊道，“父亲，您同意与大齐和亲了？”
彼时戎羯单于刚刚打发走了大齐使臣，见女儿过问这件事，戎羯单于索性也不隐瞒了，他直言道：“对，我是有这个意思！”
“哎呀，父亲你不能同意与大齐和亲！”焉宁急切道，“我已经听说了，来和亲的，是大齐的广灵公主，据我所知，这个广灵公主刚刚‘丧夫’，而她的‘丈夫’就是大齐将星！对她来说，您就是她最大的仇人！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前来和亲呢？”
单于一愣，紧接着大笑了几声，说道：“我的女儿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要害……不错，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决定和亲的！焉宁你想想看，我杀死了大齐公主的丈夫、大齐的将星，还让大齐公主嫁给我做妾室，难道还有比这更能羞辱大齐的吗？”
“这……父亲您若是想借机羞辱大齐，大可以要求大齐使臣换一个公主啊？”焉宁又道。
“不必了！”戎羯单于拒绝道，“他们大齐的公主，就属这个广灵公主生得最美丽动人，年纪也合适，其他的不是太老就是太丑，根本配不上本单于！至于那些宗室女子，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戎羯人一向说话直接，不像大齐人那般注意伦理分寸，尽管是在自己女儿面前，戎羯单于也直言不讳地表达着对广灵公主的垂涎。
焉宁继续问道：“那和亲之后呢？大齐使臣提了什么条件？”
“大齐使臣说，希望我们自此退兵，两国永世交好，永不再战。”
“那就更不能答应和亲了啊！”焉宁又着急了起来，“大齐的都城已经是我们嘴边的一块肉了，现在放弃，未免太可惜了吧！父亲，您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就……”
“哈哈哈，你呀你，难道父亲在你心中，就是一个会为了女人而放弃千秋功业的人吗？”
戎羯单于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宠溺地戳了戳焉宁的额头道：“我早就已经想好了，等和亲之事一定下来，我就会下令，让你的三个哥哥暂时停止进攻，但绝不会退兵，等大齐将广灵公主送来之后，我们再一举攻下大齐都城！”
“父亲，原来您是这样想的……”
“是啊！”戎羯单于得意地捻了捻胡须道，“大齐已经是强弩之末，迟早要成为我戎羯的猎物，等我得到了广灵公主，我就会让她亲眼看着大齐覆灭！到那时，她还可以做我的妃子，可她的父母兄姊，都只能做我的奴隶了！”
“可是，父亲，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焉宁说道，“据我了解，汉人公主和亲，往往都会携带大量的随从和陪嫁，万一他们在随从中安排刺客……”
“这个我也想过了，不让公主携带随从不就行了嘛！等广灵公主一到，我就命她脱去原来的衣服，改穿我们戎羯女子的衣裳！”
见戎羯单于早有安排，焉宁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正在这时，焉宁身边的侍女忽然跑来，附在焉宁耳边，耳语了几句。
焉宁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匆匆离开了戎羯单于的大帐。
“焉宁居次，您可回来了！您快看看她……”
离开之前，焉宁命身边最信任的侍女留在大帐里，照顾宿凌璋，可现在宿凌璋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全身烫得像一块烙铁。
焉宁皱眉，受刀伤之人最害怕发热症，万一挺不过去，人可就没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巫医喊来！”焉宁吼道。
“是！”
侍女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大帐。
巫医很快赶来了，她查看了一下宿凌璋的状况，对焉宁说道：“焉宁居次，看来得给她服一些退热的草药才行！可现在营地里已经没有这种草药了……”
“那就快去采！”焉宁急道。
“可是……现在天都黑了，怎么采呀？”巫医一脸为难道。
焉宁顿时生了气，她一把抄起一个空篓，握在手中道：“那好，我亲自去！”
“啊焉宁居次，我这就去，这就去！”巫医赶紧拦住了焉宁，从焉宁手中接过了空篓。
“多带些人和你一起去！记住，别暴露采药的用途！”焉宁叮嘱道。
“是！”
巫医背起空篓，骑上快马，招呼上了十几个戎羯士兵，一行人打着火把，朝着长有草药的后山疾驰而去了。
戎羯单于恰在此时走出了大帐，见十几点火把的光亮从焉宁大帐的方向驶出，一时有些纳闷。
“走！去焉宁的大帐看看！”
戎羯单于说着，带着几个侍卫来到了焉宁的大帐外。
“焉宁居次，不好了！单于来了！”焉宁的侍女匆忙进来报告。
慌乱之中，焉宁扯过薄毯，将宿凌璋整个盖了起来，可不管怎么掩饰，还是能看出人形，焉宁只好又盖了一张毛茸茸的厚实毛毯。
“焉宁？”戎羯单于钻进了大帐，扫视了一圈后问道，“这么晚了，你派人出去干什么了？”
焉宁有意做出一副苦相，凝眉撇嘴，捂了捂肚子道：“父亲，我最近羊羔肉和驼奶吃太多了，肚子不舒服……叫他们给我采草药去了……”
“唔！你这个小馋猫！”戎羯单于听到女儿的解释，不禁笑了笑，宠溺地责备道，“难怪最近我常常看到你的侍女，把一些好吃好喝的送到你的大帐里来……”
戎羯单于正说着话，焉宁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些动静，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瞥了瞥，发现是宿凌璋正在毛毯下面晃头挣扎。
用野兽皮毛做成的毛毯不是很透气，宿凌璋的脑袋被闷在里面，此时有些呼吸不畅了。
“父亲！”焉宁猛地站起来，轻轻推了推单于道，“父亲，我不太舒服，想早些休息了，父亲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哎？好吧好吧，我这就回去了！”戎羯单于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离开了大帐。
等戎羯单于走远后，焉宁赶紧掀开了盖在宿凌璋身上的毛毯，宿凌璋已是脸色苍白，满身冷汗，几乎感觉不到气息了。
焉宁一急，伏在宿凌璋胸前听了听，见宿凌璋的心跳低沉缓慢，焉宁松了口气，可是再一探宿凌璋的呼吸，却发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这怎么办……”焉宁急得满头是汗，“对了，他们大齐人的书里写过，这种情况可以渡气……”
焉宁看了看宿凌璋，摆正她的脸，深吸了几口气，就在焉宁做好准备，刚刚俯下身子时，宿凌璋忽然咳嗽一声，吐出了一口浊气，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幸好幸好……”
焉宁一怔，默默退了回去。
巫医将草药采了回来，熬成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焉宁忙着给宿凌璋喂药祛汗，足足忙活了一晚上，天亮时分，宿凌璋终于退了热。
也许是因为发热的缘故，宿凌璋身上渐渐泄了力，焉宁发现，宿凌璋一直紧握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
半枚润白的玉制圆环，静静地躺在宿凌璋的手边。
焉宁将它拿起，好奇地把玩了一阵，身边的侍女不解道：“不就是一块碎了的玉石吗，怎么还当个宝贝一般握在手里？”
焉宁想了想，将这半枚玉环放在了宿凌璋的枕头下面。
“我想，这枚玉环，一定对她很重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