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后。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驾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墨漓村的村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向一位坐在石头上的大爷打听道:
“大爷,请问——”书生看了看书信上的名字,“请问宿暨南家住在哪里啊?”
宿暨南,是宿凌璋给自己起的化名。
大爷抬头看了看书生,迷茫地问道:“什么鸡?”
“不是什么鸡!”书生提高了音量,“我是跟您打听个人,他叫宿暨南!”
“什么酥?”大爷又问。
书生有些无奈了。
“行吧大爷,您赶紧回家吃饭吧啊!”
“好嘞!”
大爷答应得爽快,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离开了村口。
书生牵着马车继续往村里走,又碰见了一位挎着篮子的大娘,书生向这位大娘问路,大娘很热心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哦,他们家啊?沿着这条小道往下走,种满木槿花的那个院子就是了!”
“谢谢大娘!”
书生一激动,脚步也快了许多,走了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面种着的各色木槿开得正艳,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书生掀开马车的门帘,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半岁左右的婴儿,又接出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书生朝着院子里喊道:
“请问,有人在吗?”
屋子里登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从屋子里奔了出来,见到书生之后,来人欣喜万分:“自秋,你终于来了!”
张自秋看到宿凌璋,自然也是激动不已,赶紧迎了上来。
“凌璋,你真的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张自秋上上下下打量着宿凌璋,“我接到你的信件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大家都说你已经战死了……”
“我没有战死,我还活着!”宿凌璋说着,往张自秋的身后看了看,见来找自己的只有张自秋一个人,宿凌璋疑惑道:
“夏夏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张自秋听完,脸上忽然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悲伤,他轻叹口气,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婴儿。
宿凌璋心里咯噔一下。
“夏夏她……”过了好一会儿后,张自秋才哽咽着说道,“夏夏生产的时候,是难产……我要稳婆先保大人,可夏夏却对我说,一定要保住孩子,因为她早就答应把这个孩子过继给你和公主了,我问夏夏,为什么要过继给你,你和公主为什么不能自己生,可夏夏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
张自秋说着,轻轻将婴儿递到了宿凌璋的怀里,宿凌璋低头看着不谙世事、正在熟睡的婴儿,不由得湿了眼眶。
张自秋继续说道:“后来,孔得男听说夏夏生了个男孩,还带着人来抢过,我把他给骂跑了……再后来,大家都说你战死了,公主也去和亲了,我本想遵照夏夏的遗愿,将这孩子养大成人,并让他跟着你姓宿,可就在这时,我意外地收到了你的信件,得知你还活着,于是,我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孩子来找你了……”
宿凌璋含泪问道:“夏夏她现在在哪?等有空了,我想去看看她……”
“来找你之前,我绕路回了趟张家村。”张自秋答道,“我将夏夏葬在了我们张家的祖坟里……一开始,村子里的人不愿意,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子不能葬入本家祖坟,还说这是代代相传的规矩……我对他们说,代代相传的规矩,就一定是对的吗?现在我是张家的家主,夏夏是我的妹妹,我说她可以进祖坟,就可以进祖坟……”
二人的说话声吵醒了怀中的婴儿,他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嘤嘤啼哭。
张自秋见状,急忙教宿凌璋如何轻轻摇晃婴儿,在宿凌璋的安慰下,婴儿慢慢停止了哭泣,咿咿呀呀地哼唧着,好奇地打量起宿凌璋。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宿凌璋与婴儿对视着,婴儿一点也不认生,冲着宿凌璋咯咯笑了起来。
院子里骤然起了风,满院的木槿花淅淅落落的摇晃了起来,张自秋身侧的小女孩缩了缩脖子,摇晃着张自秋的衣摆道:“舅舅,我好冷……”
“哎哟!光顾着说话了,快进屋吧!”宿凌璋招呼张自秋和小女孩进了屋。
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小女孩在床上逗着弟弟玩,张自秋则迫不及待地问宿凌璋,当年牛口关战败之后,宿凌璋是怎么活下来的,以及早已经去和亲的公主,为什么又会和宿凌璋一起,隐居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
宿凌璋对张自秋说出了事情的始末,包括和公主一起刺杀戎羯单于的事。
张自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公主去和亲后不久,三个戎羯王子就迅速撤兵,返回了沙北草原,原来是回去争夺单于之位了。”
宿凌璋笑着点了点头。
张自秋叹道:“可惜皇上并不知晓这些事情,还以为是和亲之举起了作用呢!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与真相?”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好在皇上终于开始重视发展军事力量了,兵部现在正在招募新兵,并向民间征集有军事才能的人才呢!”
“正好,我写了几本兵书,你可以带回去,献给皇上!”
宿凌璋说着,从一旁的书柜里翻出了几本包裹好的书册,递给了张自秋。
“这是我写的练兵之法和作战策略,只要按照其中所说的去做,一定可以彻底击败戎羯人!”
“好!”张自秋认真地收起了书册,扫视着一圈屋子,问道,“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公主呢?”
宿凌璋回头看着窗外,张自秋也顺着宿凌璋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窗外的后山上,远远伫立着一个高高的坟头。
张自秋心里一惊。
不过宿凌璋倒好似没事人一样,朝着窗外打量了好一阵,一边打量还一边自言自语:“怎么还不回来啊……”
宿凌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竺槿,只好回过头来,见张自秋表情有异,宿凌璋哑然失笑,解释道:“那是邻居家的坟头,公主去邻家大娘那里聊家常了……”
“原来如此……”张自秋松了口气。
正说着话的功夫,竺槿的身影就从窗边闪过了。
“朝华!你回来啦!”宿凌璋立马起身迎了上去,“你身子虚弱,不要出去太久了,外面风凉……”
竺槿笑着戳了一下宿凌璋的额头:“我在屋子里待着,又不是在外面!”
“对了,你赶快进来,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宿凌璋将竺槿拉进了屋子。
“我们的蕣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