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做到的?”赛莉亚问,仍然从惊讶中回不过神来。
“是魔法。我被光明祝福。”利特说,“你没听说吗?”
赛莉亚在脑海中搜寻片刻,终于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原来你就是卢蒂亚镇上人人谈论的那个魔法小子。
这下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包括你的臭脾气。”
“抱歉?你看到门口来了个瘦弱的小孩寻求帮助,而你所做的就是用一个敲诈般的交易打发他走,甚至嘲笑他的努力,现在倒说我有臭脾气?”利特此刻愤怒至极,以至于分享猎物的想法也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赛莉亚放声大笑:“小孩儿,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首先,当你跑到一个陌生人门前求救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礼貌地让你滚蛋。如果我要满足每个疯子的要求,早就破产了。其次,你还有胆量摔门而去,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来,那才叫臭脾气。”
听她这么一分析,利特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四年间,他一直过着隐居生活,与家人的互动是他唯一的社交。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答应自己的请求,忘记了基本的社交规则和常识。
饥饿更是让他变得一心只想填饱肚子,容易动怒。
利特意识到赛莉亚说得对,那天早上自己的行为确实像是小孩子发脾气。
“真的很抱歉。”他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歉,“我无法为我的行为找借口。如果你因此想要取消我们的约定,我能理解。”
赛莉亚笑得更大声了:“别急,小子。我说你是个疯狂又粗鲁的孩子,但我就喜欢这样。正如你善意指出的那样,我自己也挺混蛋的。我们同类不相食,咱们的约定依然有效。”
她递给他一把带有木柄的小刀。
“第一条规矩,尽快给猎物放血。要是血开始凝固,肉就毁了。在脖子处切个深口子,然后把它们倒挂起来,让血流干净。”她指向晾衣绳。
“不需要皮毛的时候,我通常直接砍掉脑袋,这样更快。”
利特放下小刀,召唤出水元素,使整只手都被水包裹住,随后将其冻结成一把锋利的冰刀,斩下鸟儿的头颅,而对于松鼠则使用了小刀。
赛莉亚赞赏地吹了声口哨:“好一手绝活儿!看来你不怕血,是吧?”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很饿,饿到不会在乎圆滚滚的眼睛或温暖的皮毛,我只把它们看作食物。”
赛莉亚竖起大拇指:“这才像个真正的猎人应有的态度!”
接着她接过动物并挂在晾衣绳上,心想这个高度对于利特来说可能够不着,而利特也没有纠正她的想法。
“既然我们已经建立了师徒关系之类的,你介意告诉我为什么不来找你父亲或母亲学习,而是来找我呢?虽然我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况,但这是任何一个农民都会的基本技能,让别人帮你宰杀家禽会太贵吧。”
“确实是这样。”利特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回答,他直视着赛莉亚的眼睛,问道:“我们就师徒之间,秘密地说……”
赛莉亚点头,惊讶于对方给出的是认真的回答而非任性的评论。
“据我记忆所及,我和哥哥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尤其是和奥帕尔那个哥哥,情况相当糟糕。”
利特决定卸下心头重负,向一个陌生人倾诉是最好的减压方式,同时也能破坏奥帕尔的名声。
事实证明,实话实说是最好的策略。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魔法缘故,但我总是吃很多。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其中还有一个患有先天性疾病,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治疗费用很高,而且仅仅是为了让她能待在家里。”
“感谢诸神,我是独生子女。”赛莉亚插嘴道,“但这跟你哥哥有什么关系呢?”
“这意味着尽管父母辛勤工作,但我们餐桌上并没有太多食物。”利特指着自己瘦削的手臂,试图唤起她的愧疚感,“而我哥哥也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他当然希望得到比实际更多的食物。”
“时不时地,尤其是在冬天,他会发脾气,把生活中所有不如意的事情都怪罪在我头上。
他常常说:‘你们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却连让他们吃饱都做不到?他凭什么能分到几乎跟我一样多的食物?他什么都不做,而我却要全年都在田里辛苦劳作!他根本不是我兄弟,他就像一只寄生虫,吸干了我的生活!我希望你在那个诅咒的日子死去!’”利特竭力模仿奥帕尔的语气。
“你编这些故事让我感到内疚吗,孩子?因为这样做可真够病态的。”赛莉亚皱着眉头,怀疑是否真有人会对自己的弟弟说出这样的话。
利特摇头叹息,“我真希望如此。”
“你父亲有没有好好揍他一顿?也许那样能让他清醒过来。”
利特再次摇头,“没有。这事儿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即使我父亲有时会用体罚,情况反而变得更糟。以至于我现在都睡在姐姐们的房间。”
赛莉亚咬住嘴唇,忍住开一个性别玩笑的冲动。“太早了是吗?”
“太早是什么意思?”
“没事。请继续说吧。”
“直到一年前还是这样。然后我开始练习魔法,并很快变得足够熟练,几乎可以独自完成所有家务活。有时候我还帮忙照顾家畜。甚至成功控制住了妹妹的病情。”利特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补充道:“大部分时候都能控制住。”
“那现在一切都好了吧?”
“不好。房子需要维修,谷仓和大部分农具也需要修缮。如果再加上各种突发状况优先处理的话,我看我们的情况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好转,我哥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他不能再怪罪我了,所以上次他就把气撒在我生病的妹妹身上,说出了一些我无法说出口的话。”利特啐了一口唾沫,试图摆脱那段回忆带来的恶心感。
“他说要像对待这些猎物一样……”利特指着悬挂着的猎物。
“像对待动物一样处理掉她?”赛莉亚瞪大眼睛,“孩子,虽然我们都有点混蛋,但你哥哥简直是个疯子!”
利特咬紧牙关,回想起奥帕尔的原话。
“对她来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样做都要好得多!”他模仿着奥帕尔的声音,“她跑不了,也干不了活儿。蒂斯塔永远不能交朋友,不能恋爱,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注定会成为家庭的负担。等你们都不在了,谁来照顾她?伊莉莎?还是那个‘吸血鬼’小子?”
利特清晰记得母亲因那些残酷话语而哭泣的样子,伊莉莎和蒂斯塔冲入她怀抱的情景,拉兹狠揍奥帕尔,以至于奥帕尔几天都不能走路。
“确实如此。”他向赛莉亚咆哮般回应,“这就是为什么我鄙视他,不希望他碰我的猎物一口。”
“我明白。就算我不认识他,也已经恨透那个家伙了。”
“不,我不恨他。”利特纠正她,“仇恨和爱一样,都是不理性的感情,而我对他的蔑视是有坚实基础的。”
“哇!对于这么年轻的孩子而言,真是深刻的认识啊!足以匹配一位猎人的智慧!”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该干活了。”
赛莉亚取下两只松鼠,将其中一只递给利特。
“我们先从小家伙入手,它们比较小,更适合练习,就算搞砸了也没多大事,毕竟这里肉不多。”
她在案板上放了一只松鼠,又为利特准备了一只。
“我要教你的方法适用于大多数啮齿类动物,但以防万一,如果你找到皮毛仍为雪白的兔子,一定要带给我。春天换毛时,兔毛一旦变棕就不值钱了。哪怕一点小差错都会破坏皮毛,降低其价值。”
赛莉亚再次递给他短刀,“如果你想让我好好教你,那就按我的方式来。使用这把刀,照着我做,听从我的指示。”
利特点头表示同意。
“在松鼠背部捏住它的皮毛,沿着颈部根部切开,至少露出一半皮肤。切开后,用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切口处撑开一个小口,手指勾住皮下组织,一手朝尾部拉,另一手朝头部拉……”
过程中,利特发现剥松鼠皮虽然恶心,但也像是脱掉一只湿答答、粘乎乎的手套。
之后,赛莉亚教他如何切除头、腿和尾巴。
“我知道这挺扫兴,不过那蓬松的大尾巴不是真正的毛皮,全都是身体的长毛。你还可以用它填充东西,很保暖柔软。接下来是最关键的部分。”
“我们在解剖任何动物内脏时,要注意划开的切口。一旦割破膀胱或肠子,肉就会被胆汁或粪便污染,无法再食用。这条原则适用于所有动物,所以一定要小心,小子。”
解剖松鼠的过程既血腥又残忍,但利特已经闻到了即将入口的肉香,几乎感觉不到不适。
完成后,赛莉亚将两只松鼠串在烤叉上,在壁炉里烤制。
“在等待我们的早点时,我会教你怎样给鸟烫毛。正如名称所示,水温不能太高或太低,要刚好能让你浸入手指而不被烫伤,同时无法忍受超过一秒的热度。这才是合适的烫毛温度。”
赛莉亚拿起一个大锅,放在屋后常备的篝火上加热。
“这活儿可能会弄得很脏,所以在室外操作更好。”
随着肉香味愈发浓烈,利特口水直流,绝不能让它们烧焦。
“乔伦!”他一声令下,锅中立刻注满了水。
接着,利特把手伸进水中施了个咒语“炽热术”,让水开始冒蒸汽。
赛莉亚再次吹了声口哨,表示赞赏。
“快速又高效。我开始对这个师徒关系越来越不后悔了。”
“我现在明白那位老巫婆南娜为什么抢先一步收你为徒了。我们应该可以开始了,不过在此之前……”
赛莉亚迅速走进屋内,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小盘烤好的松鼠肉。
她还没来得及把盘子递给他,利特就已经一把抢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仿佛明天就没饭吃了。
他吮吸啃咬,直至只剩骨头。
舔干净每一根手指后,利特恢复了先前平静自若的样子。
“天哪,真是个绅士。”赛莉亚的语气满是讽刺,“你想再来一份吗?因为刚才那样子真的把我吓到了,要知道我可是见过不少……”
她的嘲笑并未引起利特的注意。
此时此刻,利特的眼里只有第二只松鼠。
当赛莉亚假装要把自己那份分给他时,他的手已经动了起来。
吃完最后一份松鼠肉后,利特注意到赛莉亚呆立在原地。
她的嘴巴张开着,却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盘子还在他面前晃动。
他轻轻地将骨头放回盘子里。
“其实不必特意为我举着盘子,但还是要谢谢你,真的很体贴。”
赛莉亚愣在那里,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