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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娜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不在卧室里。月亮被云层遮蔽,只有微弱的星光,让她无法辨认新的位置。

林娜只知道现在置身于户外,冷夜风和手掌下粗糙的土地告诉她这不是梦境。随着眼睛逐渐适应昏暗光线,她注意到几米开外有几个人形躺在地上。

庆幸自己并不孤单,她慢慢爬向他们,同时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正当林娜准备摇醒这些“室友”时,月亮透过移动的云层洒下光亮,揭示出他们是骷髅。

林娜尖叫起来,当她认出那些骷髅身上的睡裙正是无数次在朋友身上见过的款式时,她的尖叫声变得更为刺耳。

周围出现了多个活动的身影和低沉的哀鸣声。她试图逃跑,却绊在一个柔软且湿滑的东西上,摔在地上。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正盯着一块墓碑,上面刻着:

此处长眠者:克罗布兰·莱克,深爱的父亲与丈夫。

林娜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这就是莱克家族的墓地,莱克伯爵的所有先祖都安息于此。

此时,她记起了所有事情:下毒、转动的门把手、幽灵。她希望这一切只是噩梦一场,但摔倒后脚上的疼痛告诉她并非如此。就在林娜即将崩溃之际,月光照亮了那些移动的身影,原来并不是亡灵,而是她十分熟悉的其他家仆成员。

其中两位是她的同谋:仅次于波尔图斯的第二老管家赞蒙,他真正的忠诚对象其实是伯爵夫人;另一位则是年轻的女仆碧莎,她在几年前就被安排到伯爵私人居所附近监视。

这三人受伯爵夫人的指使,确保其重返权力中心,通过清除一切可能的障碍。多亏了赞蒙和碧莎的帮助,林娜才能在未被允许进入厨房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

此外,还有另外两名家仆也在场:经常与她共事的年轻人瑞菲亚,以及家中众多管家之一奥尔蒙德。

“林娜,是你吗?”碧莎看起来有些困惑,摇头晃脑地试图清醒过来。“你的尖叫声差点儿震破我的脑袋。”

“我们在哪个鬼地方?我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我记得……”赞蒙的话戛然而止,当他回想起最后的事件时,脸色瞬间煞白。

“伯爵大人!”他惊叫道。

听到这句话,五人都僵在原地,被这场非自然遭遇引发的恐惧席卷全身。

“伯爵回来了!”瑞菲亚用哽咽的声音说。

“而且天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认为是我害死了他!”

很快,他们都开始四处张望,发现了室友们的尸体。他们的衣物完好无损,而身体看上去仿佛衰老了几个世纪。

“罗瑞克,你怎么会遭受这样的命运?”奥尔蒙德跪倒在最年长的朋友残骸旁,绝望地痛哭起来。

“闭嘴,你这个蠢货!”赞蒙用手捂住嘴巴。“你没发现我们正在墓地里吗?最好别吵醒那些永恒沉睡的人。”赞蒙非常迷信,不敢大声说话。

通常情况下,林娜会嘲笑他的胆小,但那晚的情况截然不同。恐惧令她的胃部翻江倒海,身体本能地想要逃离此地。

突然间,地面颤动起来,一团熊熊烈火从一个敞开的墓穴中喷涌而出。

那是特雷奎尔·莱克伯爵的墓!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伯爵的灵魂缓缓自火焰中浮现。

“准备接受我祖先的审判吧。”

紧邻伯爵墓的其他墓穴中,三个骷髅站了起来,将自己从泥土中挣扎出来直至腰部。

“凶手!”一位老人的声音悲愤地哀嚎。

“叛徒!”一名女子的声音厉声斥责。

“败类!”一名男子的声音冷冷地说。

这三个骷髅竭力挣脱大地的束缚,在宣布判决的同时,身上的破烂衣物不断撕裂开来。

“裁决已定!”伯爵灵魂以一种超凡入圣的深沉嗓音说道。

“坦白承认!”他指向瑞菲亚,后者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倒在地。

“我是无辜的!我发誓!”他失控地抽泣着。

三个骷髅齐声发出哀号,声音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它们空洞的眼窝泛起红色光芒,就像蜡烛在里面燃烧,如同伯爵一样,血液沿着颧骨流淌不止。

“撒谎!”伯爵怒吼一声,瑞菲亚被无形力量拖向伯爵的火坑,那里火焰越来越高,轰鸣声愈发响亮。

其他人试图抓住他的手臂,但灵魂之力太过强大。当瑞菲亚被抛进炽热的火坑时,他发出非人的惨叫,火焰由鲜红变为不祥的紫色。

“他将在冥界为他的罪行赎罪!”伯爵的灵魂说。

“我坦白!我坦白!”这次伯爵指向奥尔蒙德,奥尔蒙德立刻供认不讳。

“偷丝绸卷轴的是我,利用了我负责库存的机会。所以钱总是不够用。”

“你要如何赎罪?”灵魂问道,双眼化作两团火焰。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发誓!”

“光靠言语远远不够!”地面上的尸体纷纷站起,眼窝闪烁着红色光芒。他们用骨骼的手臂把奥尔蒙德高高举起,然后将其扔进了火坑。

“罗瑞克,为什么?”这是他在消失在火焰前的最后一声呼喊。

在幽灵做出裁决之前,林娜深深下跪,头触地恳求宽恕。

“我坦白!是我给你下毒,他们两人是我的帮凶!”她指着剩下的两个幸存者。

赞蒙和碧莎试图后退,但骷髅又围了上来。

“因为你,我的孩子们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幽灵痛苦地哀诉。

“不久之后,他们会随我一同步入死亡!你要如何赎罪?”

“对不起!我太愚蠢了,我没有证据。我把毒药扔掉了,还烧掉了夫人所有的信件。”

“那就自我焚毁吧!”林娜随后被死去的室友用土藤拖向火坑,只有火焰淹没了她的尖叫声。

赞蒙和碧莎也相继下跪,直奔主题。

“我可以救你的孩子!”年轻女仆碧莎大喊,“我可不傻,从不相信那个贱女人。我一直保留着她的所有信件和命令,以防她食言!我都藏在厨房储藏室的一块松动木板下面。”

“我也是!”老管家赶忙补充,“她几个月前就订购了毒药!还有更多内幕!全都在她床下的秘密隔层里。我发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请饶恕这个老糊涂吧!”

“精彩!”伯爵恢复了他一贯欢快而热情的语气,兴奋地拍手称赞。

突然之间,他听起来不再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骷髅像提线木偶断了线般纷纷倒下,火焰熄灭,伯爵重重地落在地上,声响足以让人听见。

“这一切……”赞蒙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都是假象?”波尔图斯替他接下了话茬。“没错,老狐狸。我就知道你一直不安好心。这几个背叛的仆人终于认出了这位老骨头的声音。”

“杰登、凯拉,去取回证据吧。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不能信任任何人了。”伯爵的继承人们紧跟在波尔图斯身后,点头示意,然后迅速跑回宅邸。

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赞蒙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那个敞开着的墓穴,发现所有人都还活着,只是被土藤捆绑并堵住了嘴巴。

想到自己和家人即将面临的命运,老管家心中充满了悔恨。多年来的忠诚服务,毕生积蓄,精心规划的退休生活,这一切连同他对儿子们美好未来的期盼一起化为泡影。**************

利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公开自己的秘密了。如果可能的话,他都想自己拍拍自己的背,结果远超乎他的预期。

由于索卢斯在剩余房间中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利特便让她日夜跟踪林娜,并记录下她最常接触的人,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进行最后的表演。

而这最后的戏码安排起来还真是费了一番周折。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利特只能施展一些低阶魔法和不超过三级的咒语,比如他用来对付伯爵的那个吸尘咒。

他已经详细向伯爵解释了一切,以免他对即将上演的特效感到惊吓或惊讶。利特对外宣称他会用空气魔法操控骷髅,而实际上他使用的是灵体魔法。

血泪的把戏相对简单,只需用光明魔法阻止鸡血凝固,再用水魔法使其沿颧骨滑下,绕过耳朵,穿过头发,营造出源源不断的流淌效果。

单独的步骤并不复杂,但同时维持所有这些咒语的有效性,操控火焰、血液、骷髅等元素,的确相当耗力,即便有索卢斯的帮助也是如此。他们就像两个潜水员共用一个氧气瓶。

伯爵对最终的结果也非常满意。

“啊!啊!啊!我就知道魔法太棒了!飞行真是难忘的经历。更别提他们的表情了!”莱克伯爵像是成功恶作剧后的孩子一样哈哈大笑,“你们应该看看他们的脸!无价之宝!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开心过。”

伯爵拍了拍利特的肩膀。“谁能想到我书中的那些古老鬼故事竟能如此有效?稍微调整一下,当然啦!”

尽管身为一个正直的人,伯爵其实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利特心想,虽然他如此反感折磨手段,却毫不介意把那么多人吓得屁滚尿流。估计他从未听说过心理折磨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一旦拿到确凿证据,莱克伯爵立即通过联络符咒与国王法律秩序局取得联系,提交了相关资料。值班人员保证会将其文件置于处理列表的首位,并派遣皇家调查员来查明真相。

翻译成官僚术语,这意味着伯爵的案件将会从几周缩短至几天解决。利特在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之后不愿冒险,于是他让伯爵第二天就把全家都接到庄园来。

他还事先准备了一些衣物给他们送过去。在这座宫殿里,即便是最低级的马童穿得也比他们好,哪怕他们已经穿上最好的套装。

当他们抵达时,无论如何,庄园的所有员工都被召集起来,亲眼见识这个据说为伯爵诞下第五个儿子的神秘女子。

他们对母亲和姐妹们的美貌赞不绝口,甚至连拉兹也受到了许多关注。

当利特派索卢斯去查证谣言是否已平息时,她传来的是放声大笑以及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

根据她的报告,现在庄园的工作人员分裂成了两个派系。

第一派,被她称为利特派,由波尔图斯领导,他坚持最初的理论不动摇。

“谁能料到像伯爵这样的呆瓜也能是个阴谋家呢?不仅找了个如此美丽年轻的外室,还聪明地选择了长得跟他极为相似的男人的妻子,让他根本不会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位伯爵夫人的巫婆样可比不上这位美女半分!”

第二派,拉兹派,由希利亚领导。她是厨房主管,首席厨师,同时也是波尔图斯在权威和八卦技巧方面的老对手。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伯爵大人怎么可能出轨,哪怕对方是个狡诈的悍妇!明显他在结婚前就有过一段恋情,拉兹少爷就是那段爱情的结晶!”

“这就意味着他不仅是真正的伯爵第五子,而且那个年轻法师和他的漂亮妹妹们都是他的秘密侄子!所以他才那么关心那男孩,现在伯爵夫人一心要铲除整个血脉时,他才把他们都带来这里!”

“多高尚的行为啊!他可能这些年都在暗中保护他们,以防他们受到妻子嫉妒和愤怒的伤害。”

利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们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局面了?”

索卢斯耸了耸肩:“抱歉。看来伯爵府上的仆人们都喜欢把贵族的事情往肮脏方向联想。心存恶意会让所有的巧合看起来都很有趣,你不觉得吗?”

利特绝望地摇了摇头。

“可怜的妈妈。她只差一个禁忌三角恋,就要变成几年前地球上风靡一时的言情小说女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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