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格罗斯队长只能对利特的态度一笑置之,这不仅是因为命令。他越看这个年轻人,就越觉得不对劲。那双冷漠而死寂的眼睛,那种超然的态度,他在很多场合都见过,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身上会有这些特质。
这些特质通常出现在久经沙场的老兵或有目标的疯子身上。最重要的是,当他以威胁的姿态上前时,他的身体本能地发出危险的信号。
“你要多少报酬?”他问道。
“你这样说好像我在敲诈勒索一样。在成为治疗师之前,我是个猎人。我学到的第一件事是,猎人不做恩惠,我们做交易。这是我的提议:我完成任务,如果成功,我要为我家得到一个安全屋。”
“我不在乎是内战爆发、外敌入侵还是突然发生旱灾,只要有任何不测,我想要他们安全,并且离开王国。成交吗?”
利特伸出手来,维拉格罗斯毫不犹豫地与他握手。那一刻,维拉格罗斯曾担心这个小子会提出一笔荒谬的金钱数目或是要求一件神器,但他却提出了一个简单合理的要求,尽管代价高昂,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成交。那么,如果你失败了呢?”
“那样的话,我们不过是各自浪费了几小时时间而已。”利特耸了耸肩,“只要我能使用激励魔法,没有什么疾病是我不能诊断的。不过,能否治愈则是另一回事。如果这种瘟疫超越了我的理解范畴,即使是真正的魔法也帮不了我。——”
“可不止是几个小时的事。”维拉格罗斯解释道,“这一地区的瞬移术已被封锁。首先,我们需要在附近设立一个撤离点。然后我们将乘飞艇抵达隔离区边界。这一切安排可能需要几个小时。”
“我还以为我们现在就出发。”利特皱眉说,“这样的话,我希望我们的协议书面记录并签字确认。话语可以随风飘散,但文字却能留存。”
“没问题。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或者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根据情况,我们可能会被困在坎德利亚直到明天。记住,你不准向任何人透露这次任务的内容。”
利特转身离开,无视最后那个无关紧要的命令,迅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打算在出发前尽可能多睡一会儿。在学院里处于虚弱状态是一回事,在这里有众多教授随时可以援助他,还有医院能在他还有一丝气息的时候进行救治。但在外面,无论身边是否有女王近卫队或女王本人,他始终会像孤身一人那样行事。
“我很高兴你接受了这个任务。”索卢斯心中微笑着,“那么多人都在受苦,我们应该尽己所能提供帮助。”
“恰恰是你错了。”利特反驳道,“每次有人遇到危险就主动站出来,那你将为了别人而活。退一步讲,他们会得寸进尺。索取报酬有多重目的:首先,如果我成功了,预知的画面至少在我关心的部分就会被挫败;其次,它表明我不是个傀儡。只有士兵才会无条件服从,只有傻瓜和圣人才会在能够得到适当补偿的情况下免费工作。”
索卢斯思索着这些话,曾经她或许会认为这只是利特冷酷无情和愤世嫉俗的表现,但现在她不再确定了。
利特离开院长办公室后,维拉格罗斯开始为任务安排最后的细节,而林乔斯则无法停止叹息。
“这就是我们真正想要创造的社会吗?一个英雄实际上是冷血杀手的世界?到头来,我不再在乎女王会对我做什么,更令我感到恐惧的是,如果他成功了,这样的人将成为榜样。”
“亲爱的院长,我不知道您以前生活在何处,但当我就读水狮鹫学院时,那简直是一场噩梦。恶作剧、竞争、压力重重。所以,您所说的‘教育’究竟是什么呢?这里的学生是不是都被呵护备至,手把手引导成长?”
林乔斯摇了摇头,脸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
“我见识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最终往往会锒铛入狱,加入军队,或者成为成功的商人。关键在于他们能克制自己到什么程度,通常会选择那些合法毁灭他人生活或使用暴力的工作岗位。比如冒险者或投机商,他们中的大多数就像他一样,然而每个人都梦想通过任务赚取财富或被尊为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您有没有想过他们的财富背后隐藏了多少死亡?”
“如果他完成了任务,又没有大开杀戒,那么对我来说就足够好了。”
***
就在利特通过学院公共广播系统被召唤至林乔斯院长办公室不到一分钟之后,白狮鹫学院内部拨通了一通给大法师卢卡特的电话。
“卢卡特,你这个蠢货,女王已经请求我们协助。”
“谁在乎?”卢卡特不喜欢被侮辱,但决定忍下来。学院中有一个叛徒的存在值得忍受粗鄙的语言。“我已经确保曼诺哈尔得到了他寻找的材料,所以他已出局。按照哈托恩的说法,无人能理解这场‘瘟疫’的本质。尽管实验室发生了事故,一切仍在顺利进行。”
“顺利?!”对方嘲讽道,“触发了隔离,引起全世界对我们实验的关注,这离我所称的‘顺利’相去甚远。而且,林乔斯刚刚从卢蒂亚召来了利特,你最好快点采取行动。”
“谁在乎一个小鬼?他可以和他那脏兮兮的小村子一起葬身火海。”
对方放声大笑。
“如果你继续低估同一个‘小鬼’,正是他救出了迪斯塔的女儿,让你们精心策划的毒杀事件唯一的一线生机化为泡影,后来又在遭受我破坏的情况下阻止空间破裂,没有造成任何伤亡,那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卢卡特怒不可遏,这两个失败至今仍萦绕在他的梦境中。第一次原本是要除去迪斯塔侯爵全家,但由于安兹的出现,他们只成功伤害到了侯爵的女儿。
第二次情况更为糟糕。学生们的死亡本应引发轩然大波,为下一步行动奠定基础,导致林乔斯被处决,并迫使新贵族派系要么放弃所有主张,要么发动内战。
在他卢卡特的心目中,这两种情况都会走向同一个完美的结局:他的派系获胜,平民必须臣服或死亡。
“你就不能关闭防护系统杀了他吗?”
“你真是愚蠢透顶。自从遭到破坏后,我们的戒指已经被剥离了许多功能。现在只有院长本人才能与学院控制系统互动。”
“你真是没用!”卢卡特一拳砸在桌子上,流出了少许鲜血。
“没用?!”对方愤怒地惊呼起来,“我特意调整课程内容,让你儿子们的学习变得更加轻松。我确保了拍击者会骚扰最有潜力的平民学生的所在地。我停用了所有的保护措施,使得整个班级的学生几乎被一网打尽。”
“如果我是没用的,那你的宝贝子女们呢?他们不断地被平民赶超。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个巨大的错误。也许我们应该接受改变。”
“决不!”再也无法忍受这番胡言乱语,大法师卢卡特愤然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