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道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和其他人就不会成为目标。”利特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说,“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可以逃离这一切。在第一学期避开学院,或者请求校长等威胁过去后再来上五年级。我想他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那你呢?”弗洛里娅问。
“我必须留下。”他耸了耸肩,“无论袭击是否成功,我的家人早晚也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至少在这里,我能尽全力帮助林乔斯,或许还能在其他事情发生之前找出并铲除叛徒。我是唯一知道未来何时及如何变化的人。一旦有变,我需要尽快通知校长。”
弗洛里娅咬住下唇,满心不确定。
利特说得对,她和她的姐妹们确实有轻易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只要她们留在厄纳斯家族或靠近父母身边,就相对安全。
“而且,你们可以通过断绝与我的联系极大地提高生存几率。”
“什么?”弗洛里娅不得不抑制住自己因为他说出这样的话而扇他耳光的冲动,同时也为自己竟然认真考虑了这一秒钟而自责不已。
“不管国王多么低调,我访问坦纳什家族的事情已经是众所周知。当调查开始时,任何人都不难注意到事件的时间关联性。从瘟疫到这次危机,我已经树敌太多。”
“我们分手比较好。最好在公共场所、有很多目击者的情况下。”
“你想分手?”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胃部一阵绞痛。
“你……想分手吗?”
“我不想……”利特摇了摇头,“但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在恢复的时候,我们那次谈话吗?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认真讨论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不打算短期内结婚。”
利特曾向吉尔尼承诺要跟弗洛里娅把两人的关系理清楚,并决定现在就是恰当的时机。这是他能想到保护她的唯一方式。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先是军队的事,然后还有一些我不想让你承担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会花多长时间,也不能要求你为我等待。那既愚蠢又不公平。你应该得到更好的人,一个能给你想要的东西,和你有着相同人生目标的人。”
利特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睛,希望弗洛里娅能明白他的严肃态度。
这些话像重锤般砸在弗洛里娅心头,让她停下来仔细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
“利特说得没错,我可以轻易地抽身离开。当初我向他表白只是因为在加入皇家卫队、每日面临生命危险之前,至少想有个男朋友。一开始几乎是个玩笑,但现在一想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个月在一起,我就觉得很难受。”
“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我还有许多事情想去体验,很多地方想去看看。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安定下来。”她在心里想着。
“在给你确切答复之前,我得先和父母商量一下。”弗洛里娅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中,“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不希望分手。”
“什么?”利特大吃一惊,她的执着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知道,当我们不在生死关头,当我能冷静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时,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我确定的是,我对你的情感是我从未对家族之外的人有过的感觉。”
“不论是第二次考试后我情绪低落时需要帮助,还是面对亡灵怪物或是后来的咔嚓怪可能丧命的时刻,你都未曾离我而去。每次我们身处险境,你本可以独自逃跑,但你总是保护我们的团队,总是保护我。”她轻抚他的脸颊,让利特感到既震惊又有些生气。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在保护我的投资罢了,否则我才不会救尤里亚尔或其他女孩。过去我从未真正关心过他们。直到我们开始交往后,我才开始喜欢弗洛里娅。她们之所以对我产生如此深的错觉,把我当作某种英雄,完全是因为她们自己陷得太深。”
“不过也许她说得对,也许我现在的确开始关心这个团队了。我为了他们冒的风险远超过任何投资所能解释的程度。我只是不敢承认自己已经把他们视为个体,因为我害怕再次受到伤害。爱的人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就像曾经失去了守护者,现在又是索卢斯一样。”
“如果我把过去的真相告诉她,她要么会鄙视我,那我一年来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要么她不会相信我,认为我只是在试图推开她。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能祈祷她的父母强迫她暂时休学。我已经所剩无几,不想再冒险失去我在学院中最在乎的人。”
“即便现在知道了可能会发生在你或你家人身上的事,你仍然担心我而不是跑回家去警告他们。我真的受到了神明的眷顾。”弗洛里娅的笑容灿烂夺目,却反而让利特更加烦躁。
“她是怎么做到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里就把一切都扯到自己身上的?她以为生活是浪漫小说不成?”
“我来找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我唯一能面对面交谈的人。而且,就像之前的预兆那样,对于新的预兆,我的家人也无法采取措施保护自己或避免预测的结果变成现实。”他解释道,
“警告他们只会让他们在可能是生命中最后几个月的日子里活在恐惧中。我不打算告诉他们关于第二个预兆的任何事情。无论会发生什么,这是我一个人的负担,不是他们的。”
他的话如同石沉大海,弗洛里娅并未理解他行为背后的逻辑,而是专注于利特表现出的勇敢与坚韧。她紧紧抱住他,让他的不悦达到了顶点。
然而,他的烦躁只持续了片刻。
就在这一瞬间,利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糟糕。她的温暖和关爱击破了围绕他灵魂的寒冰层。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们真相。你独自承受的所有秘密,不愿分享的所有重担,早晚会让你崩溃。你不必总是独自战斗,全世界并不是你的敌人。”
“我不知道你在矿业小镇经历了什么,如果你不想谈论,我也能接受。但我看得出你内心深处很痛苦。求你了,别再像回来后那样将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如今弗洛里娅抓住了他,再也不愿让他再次疏远自己。自从索卢斯向他坦白以来,利特一直对自己的感情感到困惑。他需要有人倾诉,但直到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
“那全都是谎言。”利特脱口而出,回应了她的拥抱。
“守护者还活着!他、卡拉,甚至是森林之王都在操纵我,给我上了一课!”愤怒中,他紧握着弗洛里娅,力道大到让她疼得叫出了声。
“冷静下来,从头开始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利特告诉她那一夜的真相,他是如何没能救下守护者,以及他们俩是如何仅因毒蝎狮王的介入才得以幸存。他甚至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守护者离开前对他说的话。
利特隐瞒了索卢斯的角色,假装他的愤怒针对的是守护者,并声称他在乱葬岗发现守护者的“遗体”后强迫卡拉说出真相。
弗洛里娅脸色多次变得苍白,但她从未打断他的讲述,等待着利特平静下来。
“你能相信吗?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竟然忍心让我如此受苦,还称这是出于爱的行为!他希望再次见到守护者,只是为了给他一顿痛打!”
弗洛里娅保持沉默,任由他咒骂守护者的名字,表达被操纵的愤怒。
过了一会儿,利特厌倦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转向弗洛里娅,注意到她的不安。
“你怎么不说话?别告诉我你也同意他的做法。”利特真的很想砸墙,但吓唬唯一留在身边的这个人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我明白你现在很生气,你完全有权利生气,我不想让你更生气。我想我最好还是离开吧。”
她站起来,但利特抓住了她的手。
“求你了,我把生命都托付给了他。我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只想听你说实话。我不需要安慰,我需要真相。”
弗洛里娅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
“答应我,不要生气。”
“我保证。”利特咬牙切齿,预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乐观。
“我完全同意他的做法。”利特深吸几口气后平静下来。他没有吼叫,没有砸东西,甚至还努力让自己的手保持放松状态。
“为什么?”等他能够再度开口时问道。
“你是认真的吗?要是换成我,在你康复后第一时间就会亲手掐死你!”至少现在你知道,如果为了别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像他这样关心你的人会有多痛苦。
利特开始觉得自己像个混蛋。他知道失去至亲是多么令人崩溃。
他的新生活正是由于卡尔去世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而开始的。
“还有,你指责别人撒谎,这实在有点可笑。这么多年来,你对家人撒了多少次谎啊,几乎关于所有事情。对我也撒了无数次谎。”
“关于你的力量、你拼尽全力保护的那个神秘兄弟,关于你每次都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尽管制服经常被破坏得可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还在等着你告诉我真相。”
“你现在感受到的,就像是你的家人发现你所有谎言时的感受。就像是当我发现你对我诚实的时候可能会有的感觉。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减少对你的爱,因为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们,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我认为你应该给守护者一个机会,他只是对你玩了个利特。顺便说一句,就算你真是个伪装的龙,我还是在乎你。”说完,她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跑开了,留下利特愣在原地。
她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只有最后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
“如果弗洛里娅都有这样的反应,真不敢想象妈妈或蒂斯塔知道真相后会说什么。”利特心想。
“不过她说得对。我抱怨被人操纵,就像南娜宣扬慷慨一样讽刺。即使我敞开心扉对别人说话,也有一半是在撒谎。我在想,如果卡尔知道了我们父亲真正发生的事情,他会怎么想。”
“他会因为我做的事情恨我,还是会因为我对他隐瞒真相,独自承担一切而怨恨我呢?”
利特沉思了一会儿整个情况,最终决定道德困境可以暂时搁置一边。他需要为第二天的课程学习,还要为来年春天学院可能发生的情况制定应急计划。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希望能得到索卢斯的意见,但他内心的愤怒仍未平息。
利特不能在同一天两次向她求助,那就像向她承认,更重要的是向自己承认他已经准备好原谅她了。
从第二天起,军队精锐部队和法师协会成员便秘密地审查并净化各个学院的教职员工及其学生。虽然没有合适的诊断法术,但马斯针对抗魔力寄生虫所研发的净化法术依然有效。
结果发现,林乔斯并非唯一中毒的人。
遵循其协议的所有校长都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同时许多对抗巴尔科尔亡灵浪潮的教授们也是如此。
即使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的参与,落败的土狮鹫和水晶狮鹫学院的幸存教职员工还是因为叛国罪悄然被捕。
皇家巡警审问后发现,他们的唯一罪行就是追求个人政治议程,而不是关注学生的最佳利益。
很快,人们就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非处于食物链顶端,而是位于最底层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