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
叶知让冲他笑笑,翻了翻桌上那摞卷子和练习册:“这几天老师都讲了哪些重点啊?”
她说着,扫了眼宋霁川摊在桌上的物理竞赛题册:“算了,你最近忙着竞赛的事,肯定没顾上听,我还是问问别人吧。”
宋霁川拿着刚从书包里掏出来的笔记本,看着叶知让伸手拍了拍前桌的肩膀,有说有笑的借来了数学笔记。
他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把笔记本放回了书包里。
再之后的半个月,叶知让在加倍努力的学习。
宋霁川代表学校参加了市里举办的物理竞赛,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物理老师高兴了好几天,还特意请来他妈妈,认真商量起了,今年九月即将举行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
老师和家长商量规划的热火朝天,可宋霁川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他靠墙站在办公室门口,低着头,脚下捻着一小截粉笔,他控制着力道把粉笔踩碎,再把白色的粉末踩实,划开,直到彻底弄脏了这一小块花砖。
叶知让从水房接完水,拿着杯子路过办公室,瞧见他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以为他是被批评了:“宋霁川,快上课了,你不回班吗?”
宋霁川抬头笑笑:“下节课上物理,老师和我妈在办公室里安排着我的暑假生活,我急什么?”
叶知让叹了口气,侧头往办公室里望了一眼:“学霸也不是好当的哟!”
宋霁川把手揣进了校服口袋,低头继续捻着脚下的粉笔渣,小声自嘲道:“只恨我不是个天才。”
物理课上,老师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大肆夸耀了一番宋霁川在市里举办的物理竞赛中荣获一等奖的好消息。
同学们也纷纷向他投来了艳羡的目光,宋霁川面上挂着从容谦逊的微笑,可他推给叶知让的小纸条上,却写着一个烦字。
叶知让画了个摸摸头的小表情,以示对他的安慰。
……
四月底,裴景淮彻底处理完了裴老爷子的后事,他赶在四月的最后一天出了国,临走前,不放心的对叶知让千叮咛万嘱咐,无外乎就是不要乱跑,要按时吃饭睡觉,有事给他打电话。
叶知让认认真真的答应了,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派了个信得过的保镖兼司机,每天从早到晚在家楼下守着,叶知让去哪儿,他都能收到消息。
但好在叶知让也不怎么爱出门闲逛,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宠物医院。
那只小奶牛猫病得很重,在医院养了小半个月,走路还是跌跌撞撞的。
叶知让每次去看它,都会隔着笼子的栅栏,伸手轻轻摸摸它的小脑袋,然后弯腰和它说很久的话,鼓励它快点好起来,以及给自己心理暗示,一定要考好,争取早点接它回家。
小猫很有灵性,每次她要走时,它都会很舍不得的一边冲她喵喵叫,一边用小脑袋蹭她的手,所以每次从宠物医院出来,叶知让一想起小猫,心就软软的。
假期的第三天晚上,叶知让收到了常念的消息,问她要不要来看他们乐队的演出。
叶知让想着左右这几天也没事,去看场演出给常念捧捧场也挺好,便一口应下了。
第二天下午,司机把她送到了和常念约好的地点,那是在苏城老城区改造前,乱得出名的酒吧一条街,后来街道改名,叶知让也没关注过,昨天常念给她发地址时,她也没注意。
直到一下车看到实景,她才犯起了愁,这要是让小叔知道了,肯定得骂死她。
但既然已经约好了,该赴的约还是得赴,她背着棕色的小牛皮包,抱着一束买给常念的鲜花,走过了马路,但因为没算好时间,被困在了马路中间的黄线上。
一辆辆车从她面前驶过,在嘈杂的车声中,她看到穿着一件镶着铆钉的黑色皮衣和黑色短款皮裙,配着一双长到膝盖的绑带马丁靴的常念急匆匆跑到了路边,在瞧见她后,忙是开心的冲她挥手。
许久不见,常念还是很酷。
终于绿灯亮了,叶知让小跑过马路,常念一把搂过了她的肩膀,拍了拍:“这么久不见,你怎么没长个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知让叹了口气 ,故作苦恼道:“急需长高秘籍!在线等,挺急的。”
常念被她逗笑了,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道:“这玩意儿哪有什么秘籍啊,主要就是看基因和后天努力。像我,我爸挺高的,我妈也挺高的,所以我长得高很正常。”
“那我是基因突变了呗?”
常念:“很有可能。”
因为天还没黑,所以酒吧一条街上没什么人,只零散有几个环卫工人在忙着进行下午的清扫。
常念带着叶知让在这条街上一连拐了三个弯,走进了一条有些偏的小巷。
巷子里靠墙站着几个一边打电话一边抽烟的男女,都是那种虽然外表颓丧,但绝对不好惹的类型。
小巷正中有一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货物很全的小卖部,泛黄且蒙着一层灰的玻璃柜台后,坐着一个穿着碎花衬衫和褐色毛线马甲的头发花白的瘦弱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葫芦形状的收音机,上面印着几个白色的大字,叶知让看不太清,但应该是什么保健品的品牌。
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正在播着豫剧,但老太太却在垂头打盹儿。
常念走上台阶,进了小卖部,敲了敲玻璃柜台,老太太犯着迷糊抬起头来,被搅了好梦多少有些不悦:“买什么?”
常念弯腰从柜台下拿了两瓶可乐:“再来十块泡泡糖!”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常念没理,扫码付了钱,一把抓过泡泡糖就往外走。
“这儿就这样,这老太太,你别瞧她一推就倒,她儿子可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混蛋,谁见了都得叫一声毛哥,成天不务正业,带着一群不学无术的王八蛋,东晃晃西晃晃,靠着一身肥膘腱子肉,收保护费。”
她递了瓶可乐给叶知让,又分给她两块泡泡糖。
“穷疯了,连他老娘都不放过,连吃带拿的,母子俩对骂起来,绝对是这条街上最精彩的戏码。我那天还和我们乐队的键盘手老张说呢,扫黑除恶怎么没把这种玩意儿收了。老张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常念光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她被小店门口码着的绿色啤酒瓶,绊了一下,骂了句晦气,随即一脚踢飞了酒瓶。
酒瓶撞在墙上,碎了,瓶子里剩下的半瓶酒洒了出来,连带着还有几个烟头,烟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使这条破旧的小巷更显混乱。
叶知让没来过这种地方,但常念明显轻车熟路。
“这就是看起来乱,白天还是挺安静的,等晚上演出结束,我送你出去,保证没事儿。”
“你爸妈不管你啊?”
“管啊,管不住,还管什么?再说了,我就搞个乐队玩玩,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他们也犯不着上纲上线的非得让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小巷尽头的左手边有一扇挂着一块泛黄发旧的LEd牌匾的生锈铁门,常念走过去,推了一下门,没推动,她也没再试,照着门就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极重,连门上那块苟延残喘的LEd牌匾都踹亮了,叶知让这才看出牌匾上写着什么字。
常念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嗐,这儿原来是个网吧,后来倒闭了,我接手后,瞧着这玩意儿挂着,晚上还能照个亮,就一直没管。”
她推开门,走下了楼梯:“慢点儿,别摔了,楼梯有点儿破,等我这个月领了零花就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