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十八岁,叶知让以前做过很多憧憬。
比如,想在这天挑战一口气吃掉一整份炸鸡全家桶,喝掉两升的可乐,吃一整个大蛋糕,挑战吃自助餐只吃虾,看要吃多少才能饱。
再比如,趁着月黑风高拿着去污剂和抹布,下楼把外婆家楼下的垃圾桶擦一遍,再去小公园的沙地里打几个滚,或者徒步十公里,从始发站随便坐一辆公交车,坐到终点站。
再再比如,睡个昏天黑地……
反正她的愿望都很简单,甚至还有些幼稚,主打的就是一个挑战家长的忍耐度,和自我的极限。
但在这许多种设想里,她唯独没想到,十八岁到来的这天,从早到晚,她一直坐在教室里上课,还考了两场试,上午数学,下午英语,晚自习还有语文的诗词默写,甚至还在体育课上跑了个八百米。
生活一切如常,枯燥得无波无澜,地球也并没有因为此刻世界上有一个叫叶知让的人今天十八岁了,而加速或者减缓转动,哪怕只有一秒。
所以在十八岁的第一天,叶知让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自己的平庸,同时更加爱自己。
刘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一大盒很贵的榛子巧克力,还没等放学,两人就分着吃了。
中午午休时,宋霁川到他们班来找她,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手绘的她的奶牛猫咪咪,还十分细心的用画框装裱了起来,特别好看,叶知让很喜欢。
晚上放学回到家,裴景淮还没回来,想来又是有应酬。
叶知让叹了口气,把小猫的画像摆在了它的小窝里,她上楼放下书包,换好衣服,下楼把做饭阿姨留在餐桌上的饭菜端进厨房,系上围裙,不算太熟练的自己加热了饭菜,然后坐在餐桌前,扒着碗里的米饭。
她得快点吃,吃完还得上楼写作业,不然又要熬到很晚。
十八岁,中规中矩,没有一点出格,索然无味。
她正在心里感慨时,家门开了,裴景淮换了鞋,提着蛋糕盒和两只纸袋顺着餐厅的亮光走了进来。
他把蛋糕盒放在餐桌上,又把其中一只纸袋递给了刚放下筷子,准备去给他倒水的叶知让:“生日快乐,礼物。”
“谢谢小叔!”
叶知让顿时眼睛就亮了,她还以为小叔忙得顾不上她呢。
她接过袋子,看着裴景淮走进厨房,从手里提着的另一只袋子里掏出了两瓶酒,那酒瓶的包装她见过,是落云楼秋日限定的桂花酒对外销售用的包装。
裴景淮收起袋子,开了一瓶酒,又从橱柜里拿了两只酒杯,拎着一起走了出来,他在叶知让对面坐下,叶知让有些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裴景淮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她:“这件事,本来不该我做的,但如果我不做,你就得自己摸索,以后难保会不会吃亏。小孩,十八岁成年了,可以喝酒了,你得了解自己酒量的深浅,今天大醉一场,有我给你兜底,以后出去就得记住,自己喝醉了是什么样,心里要有数,要学会更好的保护自己。”
“喝酒?”
裴景淮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从上次中秋你自己偷偷喝醉后,我就在想这件事。当时有我在,能把你安安全全的带回家,但如果你要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喝成那样,该怎么办?所以今天就再试一次,以喝醉为目的,记住难受的感觉,以及我现在和你说的话。”
“我明天还要上学。”
裴景淮放下杯子,脱下了西装外套:“我给你请假,在我看来,教会你保护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他又把酒杯朝叶知让推了推:“先喝一口,然后再考虑是先拆蛋糕,还是礼物。”
叶知让犹豫着端起了杯子:“小叔,你是认真的?”
裴景淮懒懒地嗯了一声,拽开了领带,折了两下和西装外套搭在了一起:“我今天开了一下午的会,刚忙完,回来晚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你不用觉得惊讶,我只是在替我大哥完成父亲该教会女儿的事。”
“父亲……”叶知让皱眉,突然不想喝这杯酒了,她才不要做小叔的女儿呢!多荒唐啊!
“你不是叫他爸爸吗?他不算你父亲?”
叶知让深吸了一口气,捧着杯子,小声道:“他是,你不是,你就比我大九岁,当不了我父亲。小叔,你要是这么自我认知的话,我这个生日不过也罢。”
“叶知让,你别不识好人心。”
“我……”叶知让急了,她组织了半天措辞,也没敢把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哎呦,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父亲……我父亲已经够多了,不需要父亲了,也不需要什么长辈,我不需要这些……算了,和小叔你说了,你也不懂。”
裴景淮也是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只觉哪里怪怪的,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只以为是提到了裴轻寂,触到了小孩的伤心事,她才不开心了。
“随你怎么想,但别人家小孩有人教的,你也得会。”
又是小孩,小孩小孩,叶知让第一次这么不喜欢从裴景淮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裴景淮敲了敲桌面:“喝吧,这次不用偷喝。”
叶知让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无奈的端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甜味在口中蔓延,她知道藏在这份香甜背后的酒劲有多大。
她放下杯子,面不改色道:“我说我喝半瓶都喝不醉,小叔信吗?”
裴景淮笑笑:“我信。”
“那如果我喝一瓶都没醉呢?小叔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你先说,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现在不能讲,你先答应,以后我找你兑现。”
“可以。”
“不许反悔。”
“当然,我从不骗小孩。”
又是小孩。
裴景淮给她倒满了酒:“先吃蛋糕,还是先看礼物?”
“吃蛋糕!”
“好。”
“我还要许个愿。”
“许。”
“小叔。”
“说。”
“不要叫我小孩了!”
“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