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让看着摆在餐厅桌上的大闸蟹,心里五味杂陈,只差一个小时,她就能见到裴景淮了,可偏偏还是没赶上。
九月过完,十一假期也到了。
叶知让宿舍里的两个本地舍友,一放假,当晚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家住梧城的李时悦,她爸妈来学校接她,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旅游了。
叶知让也提前一周买好了去江城的高铁票,她准备先去看看外婆,再实地考察一下那个凭空出现的江城梧桐里一百八十四号,最后再回苏城,突然在家里出现,吓裴景淮一跳。
计划十分完美,甚至堪称环环相扣,可她千算万算,到底是高估了节假日京城的交通路况。
她买的去往江城的高铁票,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发车的,可她坐出租车一路堵车到达高铁站的时,就差两分钟车就要开了,连过安检的时间都不够。
不出所料,她没坐上车。
再看购票软件,最近发往江城的车是晚上六点多,还只有无座票了。
叶知让回头望了眼玻璃门外往来进出的人群,和门口乱七八糟的出租车,毅然决然买了无座的票。
过了安检,她根据指示牌找到了票上标明的进站口。
休息等候区的座椅全都坐满了人,就连附近的快餐店也都在排长龙。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难得少人的靠窗位置,给裴景淮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电话那头,裴景淮正在酒桌上应酬,周围奉承聊天,觥筹交错的声音实在难以忽视。
他似是起身想要离开包厢去接电话,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裴总,可不兴躲酒啊!”
裴景淮道:“程总说笑了,我家小孩的电话,怕有急事。”
那位程总这才放开他,还连连道:“等你回来哈!”
门砰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周围安静了下来,裴景淮这才开口,语气淡淡:“怎么了?”
叶知让低头用脚蹭着地砖:“小叔,我放假了。”
裴景淮:“要回家,还是去哪儿?没钱了?”
“不是。”
“那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没有。”
裴景淮沉吟了片刻,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司机去接你。还是说,不回来,去江城?”
“不知道。”
“叶知让,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现在很忙。”
“没事了。”叶知让抬头望了眼站台上的显示屏,裴景淮也听到了提示音:“你在车站?”
他这一问,叶知让莫名心里泛上了一股委屈。
“嗯,我今天误车了……人特别多,这个站也特别大,过安检的时候,身份证还没被识别上,我走了人工通道,刚才想去吃个汉堡,可是到现在店里还在排长队,我感觉那个自助点餐的二维码都快被扫烂了……天也黑了……”
裴景淮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要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自己买票不知道买贵的,叶知让你在替谁省钱呢?票是去哪儿的?江城?现在天都快黑透了,你到了都几点了?有人去接你吗?”
“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你给我打电话?叶知让,你是不是诚心在给我添堵?把到站时间发给我,我让人去接你。”
“对不起小叔。”
“还知道对不起,你不是说你长大了吗?就是这么长大的?做事情不考虑全面,顾头不顾尾。把自己的随身物品都看好,别再丢三落四的,人回来了,东西全丢了。”
“知道了。”
听裴景淮骂了几句,叶知让算是安心了,就算还有五个小时的车程要面对,但至少她是被在意着的。
挂断电话,她把到站时间发给了裴景淮。
裴景淮给在江城的司机打了个电话,吹了会儿风,想了又想,到底还是不放心,想去接她的冲动怎么都按捺不下去,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操心控制不住,索性就不控制了,他快步走回包厢,自罚三杯,和今天的主客程总客套了几句,说明了要提前离场的原因,安排好助理和一道作陪的几位副总继续招待,然后拿起西装外套,再次离开了包厢。
晚上十一点多,将近十二点,叶知让在高铁上站了五个小时,终于到达了江城。
一出站,她就瞧见了站在人群中,正焦急等待的裴景淮,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可能是一路奔波,稍有些发皱,衣袖半挽,没系领带,领口微敞,刚好露出一点锁骨。
光是瞧着,就很是疲惫。
叶知让朝他小跑过去,快靠近时,她放开了拖着行李箱的手,径直扑进了他怀里。
裴景淮一下没反应过来,在接住她的同时,也向后踉跄了两步:“自己站好。”
叶知让没放手,她抬头看他,眼眸发亮:“小叔怎么来了?”问完,又把脸埋回了他怀里,他身上有木质香水味和淡淡的泛苦的烟味,是一种叶知让很熟悉的好闻味道。
裴景淮试图拽开她,可叶知让的胳膊却收得更紧了。
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孩的力气都变大了。
裴景淮转头示意候在一旁的司机拎过了叶知让的行李箱,他拍了拍叶知让的后背:“好了,回家。”
叶知让嘿嘿笑笑,挽住了他的胳膊,裴景淮不想让她挽,刚抽回胳膊,下一秒这小孩就像个包袱一样,躬身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靠了过来,他想放下胳膊,就只能搂住她。
这孩子,力气大了,胆子更是大到没边了。
两人一路推推搡搡的上了车,叶知让系好安全带,还在看着他傻笑。
裴景淮不悦道:“别以为笑一笑,装装傻,我就不说你了,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这要是没人来接你,你打算怎么回你姨妈家?是不是回来也没和他们说?你主意倒是挺大,这要是遇见危险怎么办?做事根本就不考虑后果 ,想一出是一出。”
“小叔为什么自己来了?”
裴景淮看她:“这是主要问题吗?叶知让,你这个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啊?”他抬手敲了敲她的头:“一天天和我说些有的没的,满脑子情情爱爱,正经的道理你是一点儿都不往脑子里装。”
叶知让往后缩了缩,躲开了他的手:“小叔,疼。”
“还知道疼,你要是真遇见危险了,连在我面前喊疼的机会都没有。刚要不是我听见提示音,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你要回来?叶知让,再有下次,你以后都别回家了。”
又是下不为例。
叶知让不说话了,裴景淮缓了缓,没好气问道:“吃饭了吗?”
叶知让摇摇头。
裴景淮叹了口气,对司机道:“先去万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