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让静静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裴景淮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伸手拿下了早已染上了他体温的毛巾,起身走进卫生间,又用凉水清洗了一遍,然后重新盖在了他的额头上:“小叔睡一会儿吧,我去找找有没有退烧贴和药。”
裴景淮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等到叶知让起身要走的时候,他又问了一次:“你去哪儿?”
“我去找药。”
裴景淮指了指床头柜的抽屉:“在这儿了。”
叶知让在床边坐下,拉开抽屉,拿起药盒看了看:“都过期了。”她又忙是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药盒,仔细检查了有效期,还好这是新买的,倒是没吃过期药。
“小叔,这些药不能吃了。”叶知让转头看他:“我去买新的药,或者我们去医院。”
“不去,打电话让人送。”裴景淮咳嗽了几声,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可刚碰到,又皱了眉,叶知让道:“现在是新年假期,医生休息了。或许我们只能求助于万能的外卖小软件。”
“随你。”
裴景淮收回手,又往上拽了拽被子,蒙着小半张脸咳嗽了几声,他疲倦地眨着眼,看着叶知让刷着手机,清了清嗓子:“你出去吧,别传染你了。”
叶知让选好药品,付了钱:“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裴景淮顿了顿:“初一那天回来,家里很冷,好像是哪儿坏了,当时已经是下午了,我就想……”他又咳嗽了几声:“等第二天再找人来修。”
“于是你就在没有空调和暖气的房间里睡了一整晚?甚至还洗了个澡,头发也没吹干?”
裴景淮没回答。
“我就知道,我不在,你最会瞎凑合了。”叶知让不想说他,只又把敷在他额头上的毛巾换了个面:“小叔先睡一觉,药一会儿就到。”
“你呢?你去哪儿?”
“我哪都不去,你别操心了,睡吧。”
“嗯。”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叶知让起身,靠着床坐在了铺在床边地上的灰色绒毯上。
等了大概五十多分钟,快一个小时,外卖终于到了,她压低脚步下楼,取了药,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然后再次轻手轻脚的上楼,回到了裴景淮的卧室。
她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从外卖袋里找到退烧贴,拆开撕了一片,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换下了已经温热的毛巾。
叶知让坐了一会儿,把床头柜抽屉里的药都检查了一遍,又取出温度计,给他量了体温。
三十八度四。
叶知让叹了口气,伸手轻探了一下他的脸颊,想着等会儿还是得说服他去医院。
可还没等她把手收回来,下一秒便被裴景淮握住了。
叶知让的心跳骤停了一瞬,再瞧他,只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似乎还在睡着,又似乎是在装睡,但他没说话,叶知让也没说。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竟握得更紧了,甚至还翻了个身,侧躺蜷缩着,搂住了她的半条手臂。
叶知让被迫俯身靠近他,听他梦呓般低声喃喃了一句:“别丢下我。”
只这一句话,让叶知让心里原本安静沉睡的小鹿,又开始横冲直撞,砰砰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和他的呼吸声融汇在一起,莫名的突兀。
虽然胳膊被别着不怎么舒服,但这绝对算得上是裴景淮主动让叶知让离他最近的一次。
叶知让看着他的侧脸和轻颤的睫羽,到底还是克制着没有再靠近。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知让的胳膊也越来越麻,她又一次试着把胳膊抽出来,这次,许是裴景淮睡熟了原因,倒还算顺利。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又帮他掖了掖被角,坐回了床边的地毯上。
她用胳膊垫着趴在床边,面对面看着他。
在想他说的那句“别丢下我”。
或许小叔原也是个缺乏安全感,害怕孤独的小孩,只是生活和世俗的要求,让他被迫成为了现在这个看起来好像无坚不摧的强大的大人。
他说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无奈,他不止一次教她如何成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大人。
他总说,他只养过猫,养小孩还是第一次,可他明明也当过小孩……
叶知让试着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刚好能将她的手裹住。
这种只要靠近就能收获的安全感,也让她无比沉沦……
等裴景淮一觉醒来,一睁开眼,就见小孩正趴在床边打盹儿,她的手还被他握着。
理智告诉他应该放手,可他的心却说没关系。
他又轻轻朝她靠了靠,生怕吵醒了她。
安静了许久,他稍起身凑近,试探着停顿了几秒,轻吻上了她的额角。
终于,冲动还是战胜了理性。
只一瞬,他忙是躲开,躺回了原位,就像做了什么生怕会被发现的亏心事般,心脏不受控的砰砰着……
裴景淮这一病就病到了初八,这几天,他生动的再次向叶知让展示了他那一生病就会变成“裴公主”的作人能力。
隔十五分钟,半个小时,叶知让总能听见他叫她:“叶知让,给我倒杯水。”
“叶知让,我要吃苹果。”
“叶知让,你没听见吗?”
“叶知让……”
“叶知让……”
叶知让真的头疼,但好在这次是在家,不像上次在医院,她还得去护士站给他讨苹果吃……
叶知让用手撑着头,看着正享用她切好的苹果的裴景淮,良久,她道:“小叔,你怎么会爱吃苹果?”
裴景淮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叶知让挑眉,点点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了?”
裴景淮皱眉:“后天。”
“你今年也没去小周叔叔家拜年,是不是回去也得补上?”
裴景淮明显不悦。
叶知让不说话了。
裴景淮又吃了两块苹果,实在没胃口,他把叉子扔进盘子里,递给叶知让:“收走。”
叶知让接过,放在了茶几上,裴景淮捞了个抱枕,平躺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懒道:“你看看我发没发烧,头有点儿疼。”
叶知让叹了口气,认命的伸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了。”
“那我为什么头疼?”
裴景淮抬眸看她,视线相撞了一瞬,叶知让忙是躲开了他的目光:“小叔,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叶知让坐回原位,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