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麒麟好到了海城近海的时候才知道港口被封了。
她想了一下,让杰克放两艘小船下水,他们自己划船找个地方上岸。杰克他们打道回府,七天之后再在这里等他们。
杰克一听自己没机会上岸了,还有点失落。
海盗当久了,都没正经去逛过街,本想着这次可以去大越的楼子里花掉老大给的金币,没想到什么还是不行。
杰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林惊秋。
“算了算了,一起来。”
林惊秋挥挥手,先让大刀小剑划小船上岸,去通知霍小六他们来接人,他们就在海上等着。
一天之后,大刀小剑带着林聪和林三平来了。
林聪将他们的大船引领到一处荒废的码头,大家才得以下船。
林惊秋从船上跳下来,对杰克说道:“派人在这里守着。”
“好的,老大。”
林三平等杰克走后,说道:“二姑娘,海城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异邦人,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海城之前是个开放的海岸城市,城里有不少异邦人,就是杰克他们的穿着之类的要改改。
“让他们分开进城。”
杰克一听自己也可以进城,赶紧招呼兄弟们去换衣服。
他们还没离开码头,就被人给包围了。
“通通不许动!”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年轻人,眯缝眼,酒糟鼻,两颊布满深浅不一的晒斑,皮肤黝黑,拿着刀的手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干惯农活的人。
林三平往前站了一步,握紧腰间佩刀,朗声问道:“这位兄台围着我们是何用意?”
“自,自然是,是来打劫的。”
年轻说话不太自然,显然打劫这种事没干过几次,业务不是很熟练。
他还补充了一句。
“我们只要东西,不伤人性命,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林三平一言难尽的松开了握刀的手。
“兄台,这种事你干几次了?”
年轻抿抿唇,竖起右手食指说道:“第,第一次。”
“噗嗤。。。”
林书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不许笑。”
年轻人觉得自己被嘲笑,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
昨天他们就看见有人在这里上岸,就派人在这边盯着,果然看见有人来,看架势应该是来接人的。
他就带人埋伏在附近的草丛里,趁他们不备跳出来打劫。
没想过要杀人,只希望抢一点东西回去养活村里的女人和孩子。
“不好意思哈,我不是笑你们,就是很少看见像你们这么淳朴的劫匪了。”
林书宁努力憋住笑。
“少见多怪。”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
“别废话,把东西交出来,你们就可以走了。”
唉。。。。
林惊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看向年轻人身后那一张张朴实的脸庞,“你们也别折腾了,一个个瘦得跟竹竿似的,还打劫,我一个人就能撩到你们所有人。”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以撩到他们全部。”
林书宁踊跃地举起了小手。
年轻人脸一僵,然后又是一怒。
恰好在这时去船上换衣服的杰克等人下来了,他的脸瞬间白了。
卧槽,怎么这么多人!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好吗?
年轻人叫王青,是附近王家村的人。
自从时局乱了之后,加上去年村子里受灾严重,今年到现在都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干死了。
家里没有粮食,山上能吃的都被他们吃完了,要不找点吃食,那全村老小只有去吃树皮草根。
看着饿得嗷嗷哭的孩子,王青咬咬牙,狠狠心,就带着村里的男人出来打劫,盯上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偷偷上岸的林惊秋。
刚才杰克带着兄弟们在船上换衣服,王青没有看见他们,以为只有林惊秋几人,等杰克一下船,看着他们个个彪悍,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是一块块隆起的肌肉。
王青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心中绝望。
他们是不是会被打死啊!
是他连累了村里的叔叔伯伯,就不该起歹念,害人害己说的就是自己。
王青想着无论怎样,自己也该把这件事定下来,死自己一个没关系,只要村子里的人能活就行。
想着他往前跨了一步,壮着胆子说道:“打劫的主意是我一个人出的,你们打死我吧,放过他们。”
……
王青捧着手里的窝窝头,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
“你愣着做什么,快去干活。”
一头红发的路易斯没好气地推了一把发呆的王青,嘴里用蹩脚的大越话骂骂咧咧。
“妈的,老子倒了霉了,被留下来看船,杰克跟着老大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这里看你们一群细竹竿干活。”
真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剁了自己不争气的右手。
猜拳每次都输,这手留着也没用了。
王青被推倒在地,手上的窝窝头掉了一个在地上,他一激灵,赶紧把窝窝头捡起来。
“路易斯你干什么,少欺负人。”
路过的小剑一巴掌呼到路易斯头上,转身把王青拉了起来,说道:“小兄弟你也别愣神了,赶紧回去安排人过来给我们做饭。”
“哦哦哦,我这就去。”
王青回过神来,一溜烟跑了。
路易斯捂着后脑勺,不服气地嘟囔道:“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杀了不就行了,还给粮食雇佣他们做事。”
“闭嘴,话再多你就去喂鲨鱼。”
……
王青先跑回了家里,把手上的窝窝头交给老娘。
王老娘看着手上的杂粮窝窝头吓了一跳,赶紧问儿子粮食怎么来的。
王青说道:“娘,咱们遇见好人了。”
很快,王家村的人都知道有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要雇佣村子里的人做事,每人每天给三个窝窝头。
村长让一家出一个人,拿上农具去开荒。
对,林惊秋要雇人开荒。
开荒的土地就是码头那块地。
王青挠着头问道:“三爷爷,那块地都荒废多少年了,自从海城的港口码头开了之后,这个小码头就荒废了。那里的地也种不了庄稼,开荒出来有什么用?”
王家村其实是个渔村,村民们平常靠打鱼为生,可自从去年开始,出海的渔船频频失踪,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附近几个渔村都有人失踪,赖以生存的谋生手段被某种神秘力量给阻断了,村子附近又多是盐碱地,种不了庄稼,大家都心生绝望。
听见王青想要带着村里的男人出去找条活路,王家村村长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同意了。
人总要先活着,才能顾得上道德礼法。
“王青,闭嘴。”
王村长呵斥了一声,警告道:“咱们只要拿粮食做事就好,多余的事情不需要探究。”
“哦。”
马车上,林书宁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自己把长发盘成发髻,插上珠钗。
她也不是很理解小妹要雇人开荒的事,问道:“那块地看样子荒废很久了,码头也不大,有什么用?”
林惊秋正在系腰带,回答道:“咱们以后要在两地来往,出入官家的码头总是不方便的,把这个小码头整出来,以后咱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话说的有道理。
林书宁将最后一根珍珠发簪插在发髻上,一个眉目灵动,气质婉约的千金大小姐形象塑造完毕。
哪里还能看出来她在流沙岛上,一个能扛起一根木头的女汉子。
“可要是等咱们把地都整出来了,地原本的主人找上门怎么办?”
“我打听过了,这块地原先的主人早就迁往中原一带了,只留下一个老仆人守着海城的产业,这块地想必他们不会留在手上,只是一直没人愿意接手而已。”
“那咱们一到海城就找人买地去?”
“嗯。”
这次两人还是用的假身份进了城。
城里却不复以前的热闹,街道上行人稀疏,摆摊的小贩无精打采地守着摊位,沿街店铺大部分都关了店门,只有粮店外面排起了长队。
人们拿着口袋,耷拉着脑袋,买着已经发黄的陈米。
不是买不起新米,是一斤新米的价钱可以买三斤陈米,可以让家里人多吃几口饭。
林书宁放下车帘,坐直了身子。
“小妹,咱们不过离开两月,大家的日子怎么更难了?”
“天灾人祸呗。”
官府的不作为,朝廷的装聋作哑,天灾不断,几种原因的作用下,受苦受难的大越百姓更加艰难。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百姓连陈米都买不起了。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平缓前进。
林三平骑着马在前头领路。
还没到金秋干货铺,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兄弟,我们是聚义会的人,我们老大有请。”
聚义会?
林三平皱了皱眉。
他倒是听说过,是海城和羊城新兴起的一个组织,打着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名号,招揽了一批侠士。
实则是做着收保护费的生意。
聚义会在羊城已经初具规模,成员已达两百多人,他们前些日子在海城设立了一个分会,打算把收保护费的生意发展到这边。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一点都不顺利。
海城可还有一个常擎天镇着,城里的商户和百姓都给馒头山上供,常擎天能看着聚义会在他的地盘胡作非为?
铁定不能。
常擎天根本就搭理聚义会。
聚义会又是开会宣讲,又是许下承诺,就是打动不了海城百姓的心。
他们急了,就想着能不能和常擎天沟通一下,可人家不理他们啊,连话都递不到常擎天耳朵里去。
聚义会的人就想到了从金秋干货铺子入手。
他们去找赵天明。
赵天明扒拉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的让他们去找霍小六。
霍小六去了海城隔壁的昌邑县谈粘土矿的事,找不到,只好来找林三平。
林三平坐在枣红色大马上,从上至下睨着他们。
“不去。”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请人的聚义会的人一听林三平竟然敢拒绝他们,立马撕掉脸上和善的面具,露出一张狰狞丑陋的脸来。
他们在羊城作威作福惯了,来海城之后处处碰壁,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见一个个小小商人不给自己面子,卷起袖子就想着动手。
杰克带着一群人从马车后面绕了出来,他们腰上挎着弯刀,每个人脸上都有伤疤,身上戾气横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聚义会的人卷袖子的手一顿,然后默默把袖子放下,重新理平整了。
“兄弟不去就不去,我让老大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就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
林惊秋掀开车帘子,问道:“刚才是什么人?”
林三平答道:“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他说还算含蓄,聚义会那群人整天只知道开会场宣扬什么教义,搞得像邪教一样,忽悠得许多百姓心甘情愿交保护会。
林惊秋一听什么共富贵,你给我一两金,我还你万两黄金的话立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传销吗?
好家伙,在古代就已经有人整这出了?
她默默放下帘子缩回车厢里,心里想着下次她要亲眼去看看这个聚义会是什么玩意。
到了金秋干货铺子,赵天明一看见马车就跪了下去,先给车里的主子磕头问安,然后双目含泪地看向跟在马车后面的赵勤。
林惊秋下了马车,让出位置给赵家父子俩叙旧,她带着林三平去后面说话。
赵天明抱着儿子哭了一阵,然后擦干净眼泪,去洗了一把脸也去了后院。
儿子什么的放一边,他要去给主子汇报工作。
三人聊到深夜才各自安息去。
陆时安一早又来了金秋干货铺子,想从赵天明手上磨出两百斤党参出来。
因为聚义会的统治羊城的关系,陆家的医馆上个月就搬来了海城。
一踏进铺子大门,就看见往日会热情迎上来的小伙计不见了,柜台里站着一位窈窕纤细的身影,正低头看着账本。
听见有脚步声,柜台里人抬起了头,那张脸一下子就撞进了陆时安的眼里。
是她。
刚才还信心满满,自信非常的陆公子一下子就窘迫了,俊脸偷偷爬上两抹红晕。
他手脚不自然的鼓捣了自己,正酝酿着要怎么开口,就听那人用好听声音说道:“欢迎光临小店,请问客官需要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