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七被王婆子拾掇了两天,除了给她换了一身朴素的穷人家衣裳外,还把她的脸给抹了锅底灰,显得脏兮兮的。
再也没人认得出她是忠毅侯府的嫡女了。
整整两天,叶七七就喝了一壶牛奶,两碗米汤。
就这,王婆子还嫌弃她费钱。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一辆破旧的马车来接她。
车厢里,已经坐了十几个小孩,有男有女,从三岁到八岁都有。
不过还在喝奶的,就叶七七一个。
王婆子招呼那个年龄最大的女童抱着叶七七。
“别摔着就行。这娃娃乖着哩,不哭不闹。”
叶七七进去以后,马车门就关了,能听见外面落锁的声音。
马车的窗户都钉死了,这一车孩子是不可能半路跳车的。
叶七七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孩子,然后扒拉着女童的衣襟打招呼:“姐姐,我叫七七。”
女童没想到小婴儿会说话,有些吃惊,但还是回答她:“七七,我叫盼儿。”
“盼儿姐姐,七七很乖的。”小奶音萌化了。
盼儿捏捏她的小脸蛋,干燥的嘴唇挂上一抹笑容:“七七真可爱!你还这么小,她们就拐你?真不是人!”
她露出的手腕有一道红痕。
七七问:“盼儿姐姐,她们打你了么?”
盼儿一副淡漠的表情:“是我娘打的。她要把我卖去青楼,我不肯,她就打我。”
叶七七想到萧晚清对她那泛滥的母爱,顿时不能理解:“她是你亲娘吗?”
盼儿苦涩地笑了笑:“七七还小不懂,我不是弟弟,祖母不喜,父亲不喜,娘亲被骂得多了,自然也不喜。”
然后又看向马车里的其他人:“他们有的也是被家里卖掉的,有的是像你这样被拐的。我们会一起保护你的。”
立马凑上来好几个脑袋,围着叶七七看。
“小妹妹眼睛真大呀!”
“脸被抹黑了,小手还是白净的。”说着叶七七的小手被人摸了一把。
“真好玩。”
孩子们开始轮流摸她,把她当成了玩具。
叶七七问:“盼儿姐姐怎么知道七七是被拐来的?”
盼儿说:“你这么个白净漂亮的女娃,必定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在家如珍似宝般宠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卖掉换钱呢?”
“咦,你是怎么被拐的呀?”
叶七七嘬着小手指,假装懵懂地摇摇头:“七七太小了,不记得了。”
一个男童说:“她还那么小,逃跑都跑不掉。”
叶七七问他:“你想逃跑?”
几个孩子都说:“我们都想跑。”
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开始抹眼泪:“呜呜呜,我不想去做扬州瘦马……”
另一个三四岁的男童呜咽道:“我想回家,我想吃红烧肉……”
叶七七想了想:“那七七帮你们吧!”
孩子们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还有人朝她做鬼脸,说她吹牛。
马车嗒嗒嗒了一路,终于在一个小县城歇下了。
王婆子过来放孩子们出来透气,卸了锁,打开车厢门。
呆若木鸡。
人呢?
原本满满当当的车厢里,孩子们都不见了。
就一个奶娃娃窝在角落里睡觉。
车夫看她半天没弄下来一个孩子,过来帮她。
呆愣在她旁边。
“咋回事?”两人大眼瞪小眼。
车夫脑子都抽抽了,循着车厢一周看了个遍,连车底下都蹲下去看,又检查了一遍车窗和车顶子。
没发现哪儿有问题。
“锁是你打开的?”车夫跟王婆子确认。
王婆子拎起手里的锁:“是啊!我亲手锁上的,亲手打开的。”
“真是见了鬼了!”
两人上车,摇醒叶七七。
“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
叶七七嘴里吐着泡泡,迷迷糊糊地问:“开饭啦?”
王婆子抬手想抽她,结果被车夫先抽了一耳光。
“你昏头啦?她一个垫尿介子的,能知道个屁?”
王婆子被一巴掌打懵了,就听车夫继续放狠话:“我不管,我就负责赶车。车到了,孩子没到,主子只会怪你。”
王婆子抱着叶七七,心说就剩一棵独苗了,得小心爱护,给她硬挤了个笑脸。
因为觉得那马车邪门,他们特意拿去集市上卖了,重新买了一辆。
又赶在寺庙关门前,特意去请了三炷香,买了好几个平安符。
溜溜折腾了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婆子和车夫都睡得死沉。
哮天犬从夜色里钻出来,从窗户跃进客栈,站在叶七七的床边。
叶七七从王婆子身上爬过去,坐到狗背上,他们又从窗户离开。
哮天犬问:“现在去哪儿?”
叶七七一本正经地说:“我都算计好了,他们都是孩子,靠自己很难回家,咱去县衙。”
到了县衙后院,叶七七取出乾坤袋,念了咒语,把那些孩子们都放了出来。
他们还在梦中。
哮天犬说:“这么冷的天,他们会冻坏的。”
叶七七鬼魅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近县令的卧房,听见里面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
捂住偷笑的小嘴,她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往县令窗户上丢。
“谁!”屋里立刻传来县令警惕的声音。
安静了一会儿,呼哧声继续。
叶七七又丢了一块。
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唉呀,烦人!你又得罪谁家了?”
过了片刻,屋里点起灯。
披着冬衣的县令走出门口,骂骂咧咧地说:“谁敢来县衙闹事?给你抓起来下狱!”
定睛一看。
月色下,躺了一地的小孩子。
县令:天上下小孩了?
县令夫人走出来问:“怎么了?”
“咦?哪来的这么多孩子?”县令夫人大叫一声,慌忙招呼下人们把孩子挪进屋。
大树后面,叶七七和哮天犬探头探脑。
“看来送县衙是对的,这个县令是个好官啊。”
叶七七咯咯一笑。
忽然她觉得哪里不对劲,问哮天犬:“咦,刚才县令夫人骂县令的时候,喊他大名叫什么来着?”
哮天犬回忆了一下说:“叶时睿。”
叶七七琢磨着:“叶时睿,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