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出生,就是这京城最尊贵的小娘子之一,吃的用的学的,都是这世间最好的,什么时候对一个事情那么迫不及待过?
即使是珍贵的琴谱,孤本画作,最好的老师,只要她想要,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她从来无须“上杆子”。
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像吕香珠一样的女子。
可能因为刚刚她去接了吕香珠,现在是萧奕珠,此时此刻,对方觉得她亲切,于是拉着……不,是抠着她的手往前,和她套近乎,她几乎被对方身上散发的泥土味道给呛吐了。
她默默将手抽出。
“嘶——”
“你作何留这么长指甲!”
抽出手的那一刻,她手背竟然被吕香珠的指甲给弄破了。
萧奕诗有些破防,但程氏太激动,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吕香珠身上,没有注意到萧奕诗的不妥。
吕香珠更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快了,还凑上前去,笑眯眯道:“姐姐,我听说京城的小娘子都用花来染指甲,所以我来的路上连指甲都不愿意剪,你什么时候得空帮我染一染吧。”
她说话时,嘴里的气息喷到了萧奕诗的脸上,刹时间,她宁愿闻到泥土的芬芳。
她强忍着不吐,用帕子擦了擦脸,然后丢给了丫鬟。
丫鬟一看主子眼神,就知如何处理这帕子。
扔了。
萧奕诗尴尬一笑,将脑袋对着吕香珠,走路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当走到她的明珠苑,吕香珠的眼睛都瞪出来了。
她知道她会有一个房间,但没想到她拥有的是一个院子。
她立即冲了进去,不顾自己身穿长裙,结果踩到了裙脚,往前绊倒,砰的一声,整个人面朝地摔了一跤。
吕香珠当即哭了出来,肿着的脸上泪痕和妆面糊成一团。
萧奕诗没有表情,而她的那些下人已经捂着嘴忍不住笑了。
程氏的仆妇和丫鬟比较稳重,不至于会笑出来,但程氏很是无奈,忙让身边的丫鬟去扶她起来,然后吩咐丫鬟去拿药。
“你的房间里也会准备一般的药物,但很多物品都还没规制好,之后需要什么,让你的丫鬟做就好。
院子里站着一排丫鬟,足足有十个。
“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你姐姐,当然,也可来问我。”
程氏让人进屋坐下。
“这儿怎么这么暖啊?”
“整个国公府都是有地暖的。”
地暖,你不知道吧!萧奕诗的丫鬟忍不住开口。
“不懂规矩。”萧奕诗阻止丫鬟说话。
“居然有地暖啊?哇,在我们那边,也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我们家用的只是火炕。”
“你们家?”
萧奕诗疑惑。
吕香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
“啊,在庵里住太久了,我一直都当那边是家。”
吕香珠这样一解释,程氏的心都抽疼了一下。
谁知道啊,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西北那边比京城要冷上许多,所以我没想到,不那么冷的京城竟然有地暖。”
她现在对抓住亲娘的同情和愧疚心已经有了经验。
“好了,现在回来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只见她的堂屋正中挂着一幅图,下面是一个长案,长案上放着两个青花梅瓶,瓶中插着几支红梅。
长案前是两张太师椅,之间是茶几,太师椅了两旁还各有一张红木椅子。
当然,这些家具的材质,花瓶的材质和画作名字,吕香珠的都不知道叫什么,但不影响她知道它们都是上好的物什,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是他们乡下即使有银子也达不到的审美。
“这画真好看!”
萧奕诗心思一动:“这是抚琴图。”
“哦,这几个字原来是抚琴图啊!”
在场所有人:……
“妹妹在庵堂,买没有念过书吗?”
萧奕诗知道母亲可能还会为了二妹的面子,而不在大家面前说这件事,所以她要帮她说出来。
在吕香珠心里,女子不念书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她们村没有女子能认识几个字的,连镇上和县城认识的那些女子也没有:“是啊,庵里师太从小就不给我认字,有时候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认字呢?”
程氏严肃了起来:“既然如此,你现在回来了,过些日子就到女学去上学吧,在那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嗯?为什么要上学啊?我就没见过女子要上学的。”
在场丫鬟婆子都面面相觑。
程氏也是怔愣了一下。
“那是从前了,如今来了京城就不能不上学,你可知道,京城的小娘子都是念书识字的。”
“这为什么呀?女子又不考科举。”
“二妹,读书能让人识大体,明事理,怎么能因为不需要参加科举就不学了?”
“那姐姐也去吗?”
现场安静了一瞬,窗外刮过一阵风,打在窗户上,摇曳出吱吱呀呀的乐音。
“你姐姐自然也是要上课的。”
“那就好了,我和姐姐一起去。”
“大姑娘的课你可上不了。”丫鬟终于再次忍不住了。
“为什么,你只是个丫鬟,怎么能如此对我说话。”
丫鬟翻了个白眼:“大姑娘早就不用去女学了,不,大姑娘还是去的,她去,是当夫子的。”
“为什么?”
“为什么,大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早就将学堂里要学的都学会了,如今能教她的都是大儒,女学里所有的课大姑娘都能教。”
程氏见到这样的场景,是难过的。这些本该是珠珠的。
但因她的大意,珠珠没享受到最好的资源和爱护,让别人学了去,那人的母亲还将她女儿扔了。
“珠珠,你也可以像你姐姐一样优秀,你先在女学启蒙,母亲之后会给你找最好的老师教你。”
吕香珠就是个懒人,从前家中她都是欺负吕南星让她干活,现在让她学东西,她也是不愿意的,虽然她不懂难不难,但她想到那些字,她一个都并不认识,那就是难的呀!
但看到一直很慈祥又很愧疚的程氏说起学习的事,脸都严肃了,她就有些害怕。
“好吧。”
她以为可以过了年才开始去所谓的女学,可没想到才入国公府第二日,程氏就给她安排好了,一大早丫鬟就来催她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