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很艳羡这样的生活,可自从做了驸马,他便如折了翅膀的飞鸟,对外面的世界可望不可及。
他求了很多次,直到儿子登基为帝,他才真正有机会去与师父和师娘相聚。
等他去寻的时候,莲花楼已经驶到蜀地,连送来的信件沾了红红的辣椒油。
昭翎与方多病的姻缘因着皇帝也并没有美满,二人算得上相敬如宾,却也是生了嫌隙,昭翎年岁渐大,不似往日单纯,明白皇帝和李莲花他们的暗流涌动,虽然不明说,但她的心仍然向着皇帝。
所以对于方多病逐渐消失的爱意她平静接受,只和皇帝一起细心培养唯一的儿子,对于方多病的离开也无动于衷。
方多病驾着一匹快马去追,追到人后便毫不客气住进了阿飞的折柳楼,还如从前那般大喇喇躺在躺椅上,双手随意枕在脑后,“啊呀,本大侠好久没有过过这样惬意的日子了,老笛,以后咱们俩做伴啊!”
莲花楼与折柳楼并列停放在城郊树林,如今李莲花的厨艺比以往好上不少,阿飞也打下手越来越熟练,方小宝本来就是个食香客,所以米虫还是卿谧。
不过……
这阿飞和方小宝怎么那么奇怪?
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阿飞也不似以前那般处处挑方小宝的毛病,反而对方小宝的指使处处忍让,或者说是迁就。
李莲花和卿谧坐在树上看着他俩在楼里做什么,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相夷,他们俩,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阿飞说他对女人没兴趣……难道是对男人有兴趣?不对劲不对劲。”
经历女儿的姻缘后,李莲花和卿谧看开了许多,就算此时方小宝和阿飞在他们面前亲吻,他们可能还得搬个凳子观景。
不过这事儿确实是他们误会了。
阿飞只是因为短时间适应不来没有粥粥的生活,把方小宝当成孩子,给自己一个粥粥还在身边的假象。
四人重新在江湖上行走,还驾着这么张扬的两座楼车,几乎成了行走的招牌,到哪里人家都知道他们四个来此赏景。
李莲花本图个清净,没成想弄巧成拙,前来拜访的门客络绎不绝,莲花楼门口的两层台阶和门槛险些被人踩烂。
没办法,老笛只得放弃了自己的折柳楼,派金鸳盟的人拉回门派,又跟方小宝厚着脸皮住进熟悉的莲花楼。
李莲花脸上的表情跟二十年前阿飞和方小宝拆家时是一样的,他笑容僵硬,看着两人的行李塞满一楼的衣橱,呵呵两声,“你们俩,真是不客气。”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花花不会不同意吧…”方小宝语气贱贱的,让李莲花想给他一脚,“如果花花不同意,那我们就去求师娘好了…”
“少去打扰阿卿!”李莲花终于忍无可忍,对着方小宝的屁股就是一脚,被踹了的人卸了力气直接倒在床上,趴着就开始碰瓷,“哎哟,被你踹伤了,没个百八十天养不好啊!”
阿飞也突然犯病,把方小宝往里推了推,躺在他身侧也开始嚎叫,“年纪大了好像身体是差了不少…”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笑一下。
“想住这儿?也不是不行。”论心眼子,谁能玩的过李莲花老狐狸?“我只有三个条件,答应了,便一直跟着我们住。”
在官场浸淫多年的方小宝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说说看?”
“这三个条件我要等阿卿回来一起决定,你俩既然浑身酸痛,作为神医,自然要给你们好生诊治一下。”
“我去拿银针,你们稍等。”
卿谧去外面买些果蔬和点心,大老远就听见家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多半都是方小宝的。
进屋去就看见李莲花在给阿飞和方小宝正骨,骨头嘎吱嘎吱作响,偶尔还传来清脆的声音,不知是接上了还是给搞脱臼。
“师娘…救命啊,快救救我!”方小宝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来,又被李莲花按下去,“老实点儿!”
“二位自求多福。”
卿谧抬脚离开直奔二楼,在楼上喝着茶看看山林风景,偶尔还伴随着一楼几声惨叫。
虽然他们都人到中年,多少还保持着年轻的心态,现在最愿意做的就是喝喝茶钓钓鱼,即使李莲花和卿谧头发已经染了雪色都还在动不动腻歪,司空见惯的方多病和老笛也是毫无波澜。
粥粥与杨映梨感情也很稳定,对于两个女孩子,卿谧一直带着最诚挚的祝福,也告诉她们随心最重要,不必在意世俗的目光。
江湖纷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这些与他们这些老人都没了关系,连方多病都被磨平了棱角,对江湖公平正义也没了坚持的信心,只愿意跟着李莲花他们共赏人世繁华。
卿谧在某一天感受到这副凡身的大限将至,便有意无意提起去看看四顾门小青山,去瞧瞧那片桃花林。
李莲花本以为她是怀旧,但当妻子靠在当初定情的桃花树下安静离去,他才意识到他们此生缘分已了。
他忍住悲伤,留下一封遗书后便抱着卿谧,闭气窒息了断此生。
这一天,李莲花享年一百零三岁。
长命百岁,他做到了,所以在确定妻子曾经对自己的祝福已经完成,他果断随她而去。
笛飞声五年前去世,方多病还活着,不过已经被孙子接回皇宫,老头儿当时死活不愿意,还是李莲花给劝走的。
当皇宫传来李莲花和卿谧双双离世的消息,方多病先是沉默,拐杖重重在地板上敲了一声,“师父,师娘,小宝这就来寻你们。”
宫人来不及阻挡,老爷子便一掌拍在自己胸口,死前的表情都是惬意满足的。
师父,师娘,自大狂,我们又能在一块儿了,你们走慢些,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