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麦尔把宫殿里的花全部糟蹋完的第二天早上,言思起床后来到花园却惊奇地发现:
花园里的花竟然一夜之间又“开”了,甚至比先前的还要多、还要娇艳。
园中央老树的枝干上多了两个秋千,这也是先前没有的。
这些都是萨麦尔一夜之间做的。
她在惊叹于萨麦尔办事高效的同时,心头也有些闷闷的——一夜之间要做这么多事,肯定很累。
他白天忙于魔族的事务,晚上又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得闲的话,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她能为萨麦尔做些什么呢?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
傍晚,言思坐在秋千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萨麦尔回来,等着等着却睡着了。
残阳渐隐于天边的云彩,几束橘红色的穿过繁茂的树叶洒在浅眠的女孩身上。
小人类阖着双眼,脑袋倚在秋千的绳索上,细碎的发丝落在脸侧。
书本摊开在她的腿上,偶有一缕微风路过,窥探几页。
恶魔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小人类旁边的秋千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眉目也不自觉地舒展了几分。
本来也未熟睡的言思,朦朦胧胧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睁开眼来,她就看见萨麦尔在自己身旁,眼角笑意正浓地看着自己。
萨麦尔为言思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醒了吗?小言思,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啊?”
她揉了揉眼睛,道:
“在等你,然后就睡着了。”
“现在天气还不冷,你可以在这里小憩一会儿。等天冷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了,你太娇弱,会生病的。”
“好。”
以前萨麦尔是一个人生活,常常夜不归宿。他的宫殿只是万千建筑物之一罢了,除了偶尔回来歇歇脚、充当一个储物柜的功能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自从小人类跟随了他,原本无拘无束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
现在,他每天都要回来,因为小人类还在宫殿里等着他。
难怪矮人族那么重视家庭和家族,想来也是因为家里有在乎的人。
“萨麦尔,我……”
言思摸了摸鼻尖,小声道:
“我想和你谈谈。”
“怎么了?是住在这里太无聊了吗?还是你不开心因为我没有好好陪你?还是——”
萨麦尔一下子就急了,立刻做起了自我检讨。
“不,不是的。萨麦尔,你听我说,你很好,这里也很好。”
“那就好。”
萨麦尔长舒一口气,稍后,有些不解道:
“那、那你同我要说什么呢?”
“我……,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言思低下头,鼓了鼓腮帮子,继续说道:
“萨麦尔,你其实不用总是给我带礼物的、也不用总想哄我开心。你一个晚上,就新种了这么多花,还做了秋千;还有上次我生病,你也忙活了很久……我过意不去。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说着说着,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这些天来,言思的心里悄悄压了一块小石头,只不过她刻意忽略了。而萨麦尔对她越好,她心里的石头就滋长得就越大。
她一点儿都不明白恶魔为什么要对她好。
小石子逐渐变成了大石块,这次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萨麦尔哪能见得小人类哭?他慌张起身,把言思揽进怀里,用很轻很轻的力道抚摸着她低垂的头。
恶魔不明白为什么言思突然情绪就低落起来。
一直以来言思都安静又乖巧,情绪也稳定。
她生病的时候都不哭,为什么自己对她好却会让她难过?
“小言思,别哭别哭,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了,好不好?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
看见小人类难过,他心情也连带着低落。
“对、不起,我有些控制不住我的眼泪。”
她也不想哭鼻子的,可是人的情绪哪里那么好控制?
恶魔此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拍拍她的脑袋、拍拍她的背,轻哄着让她不要在意。
状态平复一些后,言思带着重重的鼻音开口道:
“萨麦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好?可我,我明明什么事都不能为你做。”
萍水相逢,她不相信一个恶魔会真心实意对她好。
可一次次的事实又逼她动摇自己原先的观点——萨麦尔确实对她很好。
“我也不想……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我心里会不舒服、会有压力。”
言思可以接受别人的好意,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单方面的付出和无法偿还的喜爱。
如果不能用等价的人情还回去的话,她就会有愧疚感、亏欠感。久而久之,这些压力会让她想要逃离给予她好意的人。
萨麦尔蹲下身来,目光与言思平齐。
他极温柔地为言思拭去眼角的湿润,捧起她挂着泪痕的脸,认真地说:
“言思,我对你好,因为我想要对你好,你不要有压力、更不要想着怎么报答我。”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别人接近或者疏远我,都是因为我的权利和地位。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会挂念我、关心我。”
小人类抬起头来,一双含着水雾的眸子委屈巴巴地看着恶魔,好像在询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如果你一定一定想要为我做些什么,那就请一直像这样挂念我、关心我吧。”
萨麦尔目光灼灼。
起初,他只是想把言思当作一只可爱的仓鼠养着玩玩,也想过利用她谋取些利益。
可是相处下来,他发现小人类除了外表清秀可爱以外,还有很多吸引他的地方——她既聪明又坚强、透净又独立,是一个鲜活的人,不是一只仓鼠。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竟然被一个人类牵制住了。
他只知道,当他发现自己很在意这个人类的时候,就已经收不回那份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