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午休之后,萨麦尔带着言思在集市上转了一大圈。
为了隐藏好小人类的身份,在外,言思一直是戴着面具、裹着长袍,被捂的严丝合缝。当只有她和萨麦尔两个人在旅舍的时候,才能卸下这身行头。
整个下午,言思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什么古玩珍宝、什么咒文秘籍、什么包治百病的膏药、什么别出心裁的衣饰……能摆在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价值不菲。
萨麦尔十分热衷于给言思买衣服、首饰,他几乎每路过一个服饰铺子都要带小人类去瞧瞧。
一开始,言思还乖乖进去看看,后来烦了,她就直接无视萨麦尔,转而去逛自己感兴趣的商铺了。
这只恶魔只好收敛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他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他可以趁着小人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买下所有他觉得好看的、她会喜欢的衣服。
由于天天把人家抱来抱去,他对于她的身高、尺寸、鞋子大小等等都了如指掌。
暮色将至,集市上陆陆续续亮起了各种颜色的灯光,火树银花不夜天。
萨麦尔带言思来到了一家脂粉铺子。
还未进门,面容和蔼的老板娘就热情地招呼道:
“来啦,您二位!随便瞧瞧吧!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试。咱们家的胭脂水粉啊,那都是品质绝佳的,这个霜露膏可是从精灵族的梦幻林……”
看清来者后,她顿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紧接着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道:
“哟,我说怎么眼熟呢!这不是恶魔大人吗?这次您来是想看看商品,还是……”
老板娘将目光移向了言思看了看,不多时又移回到萨麦尔身上。
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萨麦尔要带她来脂粉铺的言思,在进门后就隐约明白了原因——这个老板娘是怀表上的那位女矮人!
“母亲!你快看我从凯蒂那里弄来了什么?”
一个孩子嬉笑着跑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见到店里有客人,他放慢了脚步,礼貌地说了一句:
“两位哥哥好!”
很明显,自己裹得太严实了,导致这个小矮人认错了性别。于是她开口道:
“你好。……不过,我是姐姐。”
小矮人在听见言思声音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弄错了,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改正道:
“姐姐好。”
萨麦尔全程目睹了这滑稽的一幕,垂了眸子。随即,他对老板娘说:
“借一步说话。”
他又转头看向言思,温柔地说:
“我很快回来。”
小人类点头之后,他就和老板娘去了里屋。而这个过程之中,老板娘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们前脚一走,小矮人就主动和言思搭话了。他天真无邪地问:
“姐姐,我叫西德,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要戴面具啊?难道你生病了吗?”
“我叫言思。……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穿的,没有生病,这是习俗。”
她胡诌了个谎。
“哦~原来是这样。以前我也见过几个和你差不多穿着的人,原来你们是一个地方的啊!”
有些人不想被认出身份,自然也会遮掩自己的样貌体型,在人多眼杂的集市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小矮人单纯的模样,言思心里突然泛起酸涩——
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永远离开他了,也不知道老板娘是否知晓。她要怎么把怀表交给他们呢?要直接给吗?
“言姐姐,你猜我的袋子里是什么?”
她收回思绪,摇了摇脑袋,表示不知道。
西德是小孩子心性,根本忍不住不说出答案,直接告诉言思说:
“是合乐果,我最爱吃了!刚刚凯文给了我两个,我送给你一个!”
果子几乎是标准的球体,滚圆滚圆,差不多苹果大小,橙色薄皮,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谢谢。”
“母亲说过要分享!而且我也愿意给你!”
西德直接咬下一大口果子,满足得摇头晃脑。
言思戴着面具不方便品尝,便把合乐果握在手里。
她犹豫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发问显得自然,道:
“……西德,店里就你和你的母亲吗?”
“嗯。”
小矮人腮帮子塞的鼓鼓的,食物咽下后,又补充道:
“我和母亲在矮人族,父亲和哥哥去了魔族,他们很厉害的,在魔族做贸易!母亲说,将来要我继承矮人族的产业,让哥哥继承在魔族的产业。”
“你的、哥哥……也在魔族?”
“对呀!哥哥可优秀了,是我最敬佩的人!……不过,父亲和哥哥要三个月周才能回家一次。算日子,他们下周就能回家了!”
他唆了唆沾着果汁的手指,心情愉悦。
他的父亲死在魔族,那么他的哥哥还活着吗?言思也不知道,她只能希望他的哥哥还活着。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之后,西德就自豪地给言思展示了自家有口皆碑的商品,他对这些了如指掌,能准确地说出产品的成分、来源等等,仿佛他已经是这家商铺的老板了。
就在小矮人滔滔不绝之时,萨麦尔和老板娘回来了。
老板娘眼眶殷红,几乎是跑到言思面前,一把抓住言思的衣袖,颤巍巍地开口道:
“他的怀表在哪里?他的怀表!”
言思连忙取出怀表,递到她面前。
情绪崩溃的矮人颤抖着双手接过怀表,确认之后,就一直低垂着头,再没有任何反应了。
“母亲,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说话?”
西德看出了母亲的不对劲,担忧地询问。
“先走一步。”
萨麦尔平静地丢出这句话后,就牵着着言思离开了。
言思心里不是滋味,她不再回头去看那副场景,有些迫切地想要逃离现场、不见证这场悲剧的结尾。
可她已经见证了。
正如同被蛛丝缠绕的飞虫迫切地想要逃离束缚它的那大网一样,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