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催人醒来。
刚有几丝意识,言思就感觉到自己后背处的不绝如缕的痛感。
她又发烧了,眼皮怎么努力也抬不起来,周身感官因过高的体温而敏锐度下降,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后背处的痛感。
迷离间,她感受到脸颊被轻轻捏着,一匙又酸又苦的汁水浸润了她的唇齿。
“咽下去、别吐出来了,好不好?喝一些吧,听话,喝药才会好起来……”
听见萨麦尔带些乞求语气的劝哄声后,她没怎么思考就自发地动了动咽喉,把口中的药都咽了下去。
木滞的味觉让她暂时没有过多地认识到这药汤的难以下咽之处。
“终于喝了!能喝药了也就好了!真不容易,多好的孩子怎么会受这些磨难啊!”
这是一道妇人的声线,机体的高热并不容许她思索清现在的情况,就又是一勺的药汤被送入口中。
一勺接一勺,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碗热乎乎的药汤终于算是喝完了。
不多时,她的身上开始发汗,体温也比先前稍降了些。
萨麦尔看着怀里的小人类状态渐渐趋于稳定,他如乱麻般的心绪才得以舒缓少许。
他一面轻拍小人类的鬓侧哄她安睡,一面对旁边的精灵夫人道:
“格林夫人,既然我妹妹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去吧,一直在这里属实太辛苦你。桌子上的囊袋里有些金银首饰,算是我的一些心意。”
精灵妇人对此没有过多的推托,她赧笑着收起这些报酬,应答一句:
“唉,这些倒是小事,这一剂药生效后大抵是没问题了。那我先回屋,要是还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待恶魔应下后,她就离开了。
稀里糊涂地喝完药后,言思的脑袋更困顿了,也没听太清他们还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就再度昏睡于一弯温声细语中了。
……
半夜,小人类又醒了一次,这次是被恶魔嗡嗡嘹嘹的呼唤弄醒的。
“……小言思,醒一醒,得再喝一剂药汤才行。乖,我们喝完再睡觉,好吗?起来一下好不好?小言思,醒了么……”
真是……喋喋不休。
“嗯……”
言思被吵的不得不应一声,否则,估计恶魔不仅会继续喊她,还要一直用戳她的脸颊、或是捏她的手心的小动作来搅扰她休息了。
“困……”
她睁开疲乏的眼睛,两秒后又闭上了,吐字更是有气无力的。
二人在一间朴素的木屋里面,这里虽然地方小了些,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基本都家具桌椅也都有。
床头的矮柜上放着满满一碗早已备好的药汤。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言思困了,所以我们喝完药再继续睡觉,好不好?”
萨麦尔端起碗里的药,舀了一匙送到小人类嘴边。
她现在的体温虽然已经不像昨夜那样烫的惊人了,不过还是处于低烧的状态,不能怠慢。
小人类微微点了点头,很乖顺地张开口喝下了这一勺药汤。
药汤的温度把握得很合适,是热的可又不至于烫。
一连咽下三两勺药汤,满口的酸涩苦楚全然糊嗓,令她清醒了少许。
但她现在可不敢太清醒——
很快,言思就感觉到后背中央偏左的部位围裹着团团胀痛,越在意越痛,越痛越在意。
她没办法不去关注自己身体上的不适。
当盛着药汤的匙子再度伸过来时,她一口咬住了匙子的前端。
“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这慌张的语气使得她寻回了一丝丝理智,松开齿关后,她用带着明显哭腔和鼻音的语调向最信任的人寻求安抚:
“好疼……疼……唔、疼……”
一颗颗微热的泪珠理所当然地顺着烧红的脸颊滚落。
她自以为很用力地抓扯住了手边的衣料,可实际上她却是浑身乏软,根本就没什么力气可言。
“萨……麦尔……疼……”
她的这个反应让恶魔急张拘诸。
按小人类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难受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她肯定不会一直哭着喊疼。
“言思乖、不哭了,我这就叫医师来,不哭不哭,就、不疼了。”
萨麦尔用最快的速度叫来了格林夫人。
一番检查过后,小人类并无大碍,伤口也包扎得好好的,并没有扯裂或是挤压到。
这副身板受这么深的剑创,险些就伤到心脏,能不死已是奇迹,疼痛当然是在所难免的。
开了一帖止痛安神的药后,精灵也就爱莫能助了。
潇潇森森的雨气笼罩着清净的村落,这一带的房屋就只剩一家还亮着微弱的萤灯。
“没事的,小言思,不哭了,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恶魔把小人类面对面抱在怀里,这个姿势能保证她的伤口不被触碰到。
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他已经抱着小人类踱步十几圈了。
一筹莫展的他也只能通过这种哄孩子的方法来安抚小人类了。
这个方法是他以前在矮人族的街上见到的,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
止痛药剂早早煎好了。
可刚才小人类实在是不舒服,无论如何都犟着不肯配合喝药。
现在,桌子上的药都快凉透了。
久而久之,也许是哭闹累了,她的低微的啜泣声渐止,也不再委屈着喊疼了。
萨麦尔很轻柔地抬起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神里聚满了心疼。
小人类害病的时候看着太脆弱、太不堪一折。菜白的面色上挂着泪痕,腮边鼻尖的润红不尽自然,是因难受而憋出来的。
她朦胧的眸光像水里的月色,不仅无法被打捞起,一碰水面,反而还会不可避免地搅碎它。
“小言思,还、难受得很吗?你想要我做什么,告诉我好吗?”
言思脑袋垂附在他手上,神色消沉,沉默了几秒后,缓缓呢喃道:
“……要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