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医师来给她的病患换伤药。
相由心生,格林夫人心好,面相上也透着慈善,身材不胖不瘦,卷卷的褐发盘成了个低髻在脖颈处。
治愈好一个人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看着自己救治的小姑娘情况迅速转好,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边涂药,一边笑道:
“树神庇佑,好孩子得树神庇佑啊!创口边这一大圈的瘀伤今天褪了不少!”
两天前,小姑娘被浑身是血送来时,她还以为这小细身板多半是挺不过去了,没想到不仅挺回来了,还恢复得这么好。
创口不浅,但得亏没伤到心脏,否则还真是神仙来了都难救。
“阿米,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胸口有没有不舒服、呼吸困难之类的?”
“我好多了,没有这些症状,谢谢格林阿姨。”
言思有些不自在,脸颊也微微发烫。
由于她背上都有大面积积血引起的瘀肿,为方便上药,需要裸着上半身。
在这种坦诚相待的情况下,她很难放松下来。
格林夫人接待的病患很多,看病的科目也杂,她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些细节,动作语言都洒脱自如、不拘不束。
“你们兄妹二人感情可真好!你都不知道,那一开始萨林着急的模样,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就是感觉,好像你要是不好起来的话,他就要立刻奔出去吃人了!我的天啊,哈哈!”
这夸张的语气和质朴的言辞也逗得言思轻忍俊不禁。
想了想后,她应和道:
“萨林他是这样的。”
把绷带绕过胸前绑好,今天的换药就结束了,而这恰恰是让她最尴尬的环节。
偏偏格林夫人的动作还在这时慢了下来,她感慨道:
“真是娇俏的小姑娘啊!阿米今年才多大,萨林说你还不到一百五十岁吧?”
言思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不到一百五十岁。
“那可得好好补补身子,你这个岁数身体正发育呢!咱个子比别的混血高不少,山峰也不能低啊!”
格林夫人嗔笑了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
“明早,我给你送些补药过来,常吃着,保你以后出落得亭亭玉立!”
字里行间,意味深长,小人类大约也听出这其中的意味了。
但她很不擅长应对这些东西,羞窘着一边快速在对方的帮助下把衣服穿好,一边红着脸委婉拒绝她的好意:
“不、不用了,格林阿姨,我就、挺好的,不用麻烦了……”
“哪里的话,不麻烦!好了好了,跟阿姨不用害羞,你年纪小还不知道操心这个,以后就懂了。这样,我去叫萨林进来了,你注意好好休息就行了!”
格林夫人那似火的热情委实叫人难以招架。
她朝小姑娘使了个别有寓意的眼色后,就乐滋滋地出门了。
过了没一会儿,萨麦尔便进屋了。
“嘿嘿,小萨米~”
他戴着兜帽,一直遮到眉下,用以掩饰自己额前的犄角,却未掩住他上扬的嘴角。
“医师刚才跟我说你恢复得好着呢!她还说了……”
萨麦尔清了清嗓子,学着格林夫人的语调道:
“她说,‘阿米这孩子,跟朵羞羞答答的小花儿似的,哪哪都好,就是看着太清瘦了!’。”
他来到床边与小人类并排而坐,身子有意向她的方向倾斜。
“她叫我这个当哥哥的别太大意,也要注意一下妹妹的身体状况,看看跟同龄人有什么差距。”
言思不自觉地用指尖摩挲起手下压着的被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磨叽半天才开口:
“……我也不是瘦到营养不良的那种。”
萨麦尔歪着头观察她的神情变化,眼中笑意盎然。
“小言思,你还不到二十岁吧?好小啊。”
“对……但我已经自立了。”
对于小人类话里强调的内容,他低低地笑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
“嗯,我知道。可我还是觉得,你年纪太小了。”
这话也没错,跟寿命很长的恶魔相比的话,人类活的岁数确实不值一提。
这个关于年龄的话题聊得言思莫名别扭起来,于是她主动换了一个:
“萨麦尔,刚才,格林阿姨也和我说你了。”
她侧过头去看他,轻笑了一声后才揭晓:
“她说你着急的样子就像……要跑出去吃人了。”
说这句话时,她脑海里自动浮现了恶魔焦急万分的形象,尽管已经笑过一次了,但想想还是觉得好笑。
“什么呀!我才不会去吃人呢!”
萨麦尔瘪了瘪嘴,一副不屑的样子,实际上,她们在屋里说的话他早就听到了。
他故意阴恻恻地盯着小人类问道:
“那你是怎么说的啊?”
言思认真且诚恳地回答:
“我就说,‘萨林是这样的’。”
貌似,她的诚实也是故意的。
“好啊,小言思,你偷偷说我坏话!当心我急起来,第一个就把你吃了!”
恶魔抬起两只手作爪状、“恶狠狠”地呲着牙,向小人类一点一点逼近。
不过,他的动作一点儿也不快,怕万一真吓着她、扯到伤口就不好了。
但他多虑了。
面对这只“急起来会吃人的恶魔”,言思毫无惧意可言,连躲都不带躲一下。
她十分不信地长“噫——”了一声,还喜笑盈腮道:
“你才不会呢,我知道!”
萨麦尔动作一滞,只一刹就如常,以至于小人类根本没看出来他有所停顿。
“哼,你还小瞧我,罪加一等!”
他动作突然加快,先抓住还按兵原处的小人类防止她乱动,再隔着衣服虚虚地咬上了她的右肩头。
力度很轻。
药膏的气味盈鼻,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大意失荆州。
言思下意识地缩颈,但由于臂膀先一步被恶魔的“利爪”牢牢钳制住了,她避无可避,被咬了一满口。
肩上颈边痒乎乎的感受惹得她打了个激灵,短暂地呆滞了一会儿。
还真咬啊……
“萨麦尔……”
两秒后,恶魔松了口,直起身,一副得逞后耀武扬威的表情,打趣儿道:
“咬一口,口齿留香,嘿嘿。”
见面前的香饽饽还愣愣地维持着瑟缩脖子、耸起肩头的姿势,他顽劣的一面被挖掘得更深了一些。
“我再咬一口!”
“啊?!”
吃一堑,长一智,哪能一个坑栽两次?
这回,她迅速用胳膊拦在面前,成功抵挡了恶魔的靠近。
“别、少主大人,我还罪不至此。”
既然把人弄得直接认怂了,萨麦尔也不欲为难她,转而趋承讨好地揉揉小人类“遭殃”的右肩。
“我吓唬吓唬你而已嘛!”
……
喝完药汤后,小人类很快就睡下了,而恶魔则是趁着夜色赶去了大势初定的宫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