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天养,号称太平军里的“老黄忠”。除了江忠源,其他的清军将领根本不放在眼里。
此时,他手持大环刀,座下青鬃马,手捻长须,威风凛凛, 专注地看着眼前这股清军在石达开和自己的夹击下被蹂躏着,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光。
他满打满算地认为,对岸有杨辅清的部队在呼应。自己正在敌人的后面突袭,此战必能一举歼灭西岸南面的清军。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弘举带领的几十名骑兵和六百多步兵,又从曾天养的后面发起猛攻。
陆弘举一手持矛,一手握住流星锤。李再春在左,张语在右,直扑“曾”字大旗下而来。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他们趁着暮色而进,对方根本看不清他们多少人。几十匹马疾如闪电,又如踏浪一般,两边的太平军纷纷被冲开。
曾天养听闻动静,要想拨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嘭”地一声,只觉得一股大力撞来,结结实实打在后心。顿时,剧痛从胸腔涌来,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马下。
陆弘举收锤抽刀,跃马上前,砍倒了对方“曾”字大旗。
李再春和张语纵马向前带领骑兵冲垮了对方正在进攻的队形。后面的清军一阵排枪,打倒了不少太平军。
见曾天养落马,众部下赶紧上前搭救,其余的四散奔逃。
鲍起豹也被李再春和张语扶起上了马。陆弘举一跃下马,展腰伸手,擎起“鲍”字大旗,在后掩护,众军向南急速撤退。
这一切,都被石达开在远处用望远镜看得真真切切。
他大吃一惊。清军什么时候又出一员这么勇猛的小将......
洪宣娇哭哭啼啼地公开去了老龙潭祭拜萧朝贵,这让洪杨二人封锁消息的企图落了空。
不得已,杨秀清决定干脆公开。全军缟素,誓言要为萧朝贵报仇,以此激起全军的同仇敌忾,让自己化被动为主动。
消息传到长沙城,张亮基们喜气洋洋,坐实了贼酋的死讯,就为长沙之战添加了浓重的一笔。
他连夜给皇上上了一道折子。汇报了几件事,一是自己请来了皇上仰慕已久的湖南名士左宗棠,也算是代表朝廷礼贤下士。二是萧朝贵被击毙,这是前巡抚和自己共同的功绩,也是托皇上洪福。当然了,陆弘举这种小兵的名字是不会在折子上体现的,以免扰动圣听。第三对湖南官场及来援的各省提督、总兵等大小官员作了评价,其中对鲍起豹倒是颇多微词。
接下来的十几天,太平军似乎习惯性地攻城,清军也是应付似地防御。反正你也攻不进来,我也吃不掉你,大家就这么耗着,敌对双方都感到有点疲倦了。
此时已到十月天气,渐渐寒冷。
这天早晨,湘江两岸大雾弥漫。 陆弘举上街给老师傅学之买了件棉布马甲,送到提督衙门。近来傅学之感染风寒,咳嗽不断。搁在现代这是小病。可如今长沙围了两个月,连中药都无处可买,陆弘举身上带的消炎药也消耗光了,傅学之始终未见好转。
安顿好他的老师,自己一个人信步走在大街上。
街上由于雾气,除了巡逻的清兵,看不到几个行人。他竖起耳朵,听远处的声音,没有任何枪炮声传来。看来今天太平军是不会来攻城了。这鬼天气!想着想着,不由走到江忠源府上。
周丽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陆弘举问周丽。
“很好的,他们家对我都不错。”周丽回答,因为没有生活的颠簸,丰腴的脸上多了些红光。
陆弘举点点,说道:“你能过得好,我就安心了。也不知道失踪的那几个,能不能再活着遇见。”说完,有点黯然神伤。
周丽眼睛也红了,说道:“别着急,等长沙解围了,我们在周围四处打听打听。”
刚说到这里,江忠源兄妹迎了出来,把陆弘举让到书房。
“你来得正好,告诉你个消息。”江忠源让他先坐下,然后抽出一封京城发来的邸报。“皇上已经同意曾国藩申请终制的折子,命他就地协助办理湖南团练。”
曾国藩终于要出山了,陆弘举知道,历史还是沿着它既定的轨道在走。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命运。
那自己的命运呢?我能改变历史扭转乾坤吗?
身在这个时代最倒霉的是,你不知道怎么站队。站太平天国,必然灭亡。站大清,这个鞑子政权?心又不甘。路怎么走......
江采莲递上茶来,那肤如凝脂的玉手打断他的思路。
“你在绿营,没什么出息,我推荐你去找老曾怎么样。”江忠源说道。
“曾国藩也不见得比你厉害啊。”陆弘举说。
“我和忠济都想过让你加入我们,可我官卑职小,恐不能助你成就功名。”江忠源说道。
江采莲见陆弘举有些疑惑,怕他误会,在一旁说道:“大哥觉得你是个人才,应该独领一军,才能施展抱负。跟在他后面,也会埋没了你。”
江忠源道:“小妹说得对,老曾那里才开始练兵,我推荐你去单独成营。况且老曾是工部侍郎,二品大员。跟着他干,上升会很快的。”
陆弘举也知道跟曾国藩混肯定是最好的,将来至少是一省的巡抚,甚至是几省的总督。
可就怕学问不够,自己会的这些“之乎者也”应该是入不了人家的眼。那位先生可是孔门大儒。再说靠人推荐算什么本事,干出名堂让他曾国藩来请,才是男子汉的本事。
想着,他傲然地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我想凭自己的学识闯天下,而不是靠推荐。”
一席豪言壮语,说得江忠源佩服不已,江采莲也露出崇敬的表情。
从江府出来,回到营中,已是天开雾散。
李再春上前来告诉他:“刚才有消息说,太平军已经全部撤走了。”
“什么?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陆弘举有些惊讶。
“另外,有人送来个字条。”
“谁?”
“一个运水的。”李再春说完,掏出字条。
陆弘举接过一看,上写几行小字:“我们在这边,走了。忠露萱。”
陆弘举和李再春对望了一眼,一下子确认了彼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