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的中秋夜被搞得万人空巷,火药味十足,街上还打死不少人。到了后半夜,挨家挨户地搜查更是激起了很大的民愤。
张乐行对厘金库心存不甘。白白死了那么多兄弟,什么也捞不到。他想找机会出城,再组织一批人来打枪炮局。
陆弘举问:“如果胡元炜够狡猾,又把钱从枪炮局转移走呢?”
张乐行愣住了,停了会,问道:“我该怎么做?放弃?”
陆弘举摇头,说道:“血不能白流,就当长个教训。但目的必须达到。”
张乐行焦急地问:“你说,我听你的。”
陆弘举说:“我们放出谣言,就说安庆太平军听说庐州府厘金库的事,不日就要兴兵来取。胡元炜内心必然害怕,肯定连夜转移大批金银。我们紧紧盯住,然后在半道截取。”
张乐行一听,拍手称妙,只是担忧眼下全城封闭,无法实施这计划。
陆弘举想了想,说:“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漏洞可钻。”
王正礼说道:“四门紧闭,插翅难逃呀。”
陆弘举笑笑:“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
城外的夜空是令人窒息的。焦急等待的人,正在翘首以盼。
陈露露和徐鹏远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们出来。长时间的枪声大作后,一切归于宁静。
陈露露有点紧张了,不知道陆弘举他们是死是活,半天也没个人影。
好久,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是周进。他喘不上气来,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们困在里面了。”
接着冯占山和其他人也跑出来了,陈露露急切地问:“还有人出来吗?”
“没有了,能出来的就这些了。”众人回答。
陈露露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默默地坐在草地上,一言不发。
徐鹏远走上去,摸摸她的头:“孩子,放心吧,不会有事。我这徒弟,论功夫可能还没入流,但论智谋却是上乘的。”
陈露露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冯占山说:“张盟主说,出南城后,在窑瓦村老蔡家等消息。你们谁认识老蔡家。”
在捻子会议上发言的蓝色碎花头巾女人站了出来,说:“我认识,跟我走。”她是凤阳人,叫彭七娘。当下带着大家赶往窑瓦村......
陆弘举一身夜行人打扮,时而窜上房顶,时而贴近墙根,形如幽灵,全无声响。
跟师父徐鹏远学八卦拳,他下得功夫最大的是八卦步法。在这个年代,大家都是过刀头舔血的生活。只有快速地逃跑,才能活得更长。所以他在这项逃跑的技能上,可以说暗暗超过了师父。
循着城墙根,他想看看有什么缺口或者漏洞。上面的清军来回巡逻,灯笼火把不时交替照着城墙下面。好在那时没有探探照灯,不然再敏捷的身形也会暴露。
一路上,陆弘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和他始终保持距离。一回头,却什么也没有。难道自己疑心生暗鬼?
自己施展所学步法,东隐西藏,还是觉得那东西不离左右。如果是人,这一定是轻功高手。
绕到西城,隐约听到有水滴之声。陆弘举寻声过去查看。
见城墙下,有处长满青苔,一段小缺口下是条不起眼的渠沟。顺着这沟,一直通到一片菜园子。看来是这户人家,为了灌溉方便,偷偷挖的排水沟。
陆弘举蹲在城墙根的沟洞前,想了想,不由自言自语说道:“太小,爬不出去吧。”话音刚落,就听耳边有人小声接话:“炸开点就行。”
陆弘举吓了一跳,回头急看,一张戴着斗笠的脸怼在面前。
“卢道长?”陆弘举惊问。
对方点点头。
“是你一直在跟踪我?”陆弘举又问。
对方又点点头。
陆弘举这才把心放下,心想,这人必是个高手无疑了......
搜查了三天,毫无收获。
胡元炜纳闷了:“四门紧闭,这剩下的乱党能跑哪去?”
管家来报:“外面到处都在传安庆的石达开要来,他们也惦记上咱们的厘金了。”
胡元炜一听就火了:“老爷上任一年还不到,为民操劳,辛苦存点钱,怎么了。天下贪官多的是,怎么尽惦记着我。”
管家无语,递上来一首抄来的儿歌:“胡知府,真慷慨,攒的钱给石达开。枪炮局,有横财,庐州一趟没白来。”
胡元炜看罢,把纸条撕得粉碎。他要安排人尽快把搜刮的钱财送回湖南老家。
夜晚,城西和城南同时爆发巨响。城南是放的空炮,城西的排水沟才是主角。几个黑影在巨响后出了城。
胡元炜明白,这是困在城里的乱党跑了。现在庐州,成了烫手的山芋。
自己还不能跑,弃城而逃是死罪,要抄家灭族的。
他放出话去,明天就把银子送走。管家连夜抽调二百个清兵健勇,由家将胡龙、胡彪押解,天一亮就启程。
枪炮局外人来人往的动静,被卢道长看在了眼里。
他没有走,就是为了监视这批厘金。看着满满装了五推车的金银,他冷笑了一声.....
当张乐行他们在窑瓦村老蔡家出现的时候,大家一阵惊喜。过往的担惊受怕,烟消云散。
陈露露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在陆弘举怀里,手揽着对方的腰,迟迟不肯松开。
一阵欢喜的重逢后,张乐行也反思自己的失误,感谢陆弘举为捻子做出的贡献。大家对这个白莲教的年轻首领有着异常的敬重。
张乐行让捻子众兄弟联系更多的人来,准备一举夺取胡元炜的厘金。
夜里,卢道长出现了,带来的消息是,明天厘金押送队出西门。
张乐行说:“出西门,必经十里铺,我们就去那儿等着。”
众人分头去准备。卢道长刚要走,陆弘举拽住对方的手说:“道长独自身在城中,切切注意安全。”一句小小的暖心话,让卢道长深受感动,他拍了拍陆弘举的肩膀,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一群人在黎明到来之前,赶往城西十里铺。他们要在那里再进行第二场厘金的争夺战。
没有人会想到,在远处,有一支小部队正在悄悄跟踪着他们。领头的人通过望远镜,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只捕螳螂的黄雀,还是想从中得利的渔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