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府提刑司,按理是由佐天侯陈承镕主管。可现在安插了何永忠和魏恺,变成了北王的衙门。
韦昌辉来到提刑司正堂,要亲自审问陆弘举。陈承镕反成了陪审官,坐在旁边。下首坐着何永忠和魏恺两个执行官,和一个监审官,即新任的天王府尚书赖文光。
魏恺一声大喝:“带陆弘举上堂。”
有人把陆弘举带上来。
陆弘举刚进来,便举目观瞧。在座的除了魏恺,个个认识。
当他的目光扫过何永忠,便死死盯住对方。心想,如果真是你小子出卖我,迟早除掉你。
何永忠心里发虚,把眼睛看向别处,不敢与陆弘举对视。
众官员见他衣冠整齐,仪表不俗,心想看来东王真的只是软禁他,没把他当囚犯。
韦昌辉一见,却大不高兴:“怎么没上枷?到本王这儿做客呢?”
站立在一旁的韦德附耳低言:“从东殿交过来就没上枷。”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东殿”二字,提醒北王适可而止。
韦昌辉听罢不再坚持,他故意问:“下面站立的何人,见了本王怎敢不跪?”
见韦昌辉发下话来,陆弘举只得照规矩来,给北王请安跪下。
韦昌辉低头看着陆弘举:“你从永安出来,是怎么加入清妖的?”
陆弘举一昂头:“谁说我加入清妖的,我是被抓的。人证在哪里?出来对质。”
他要逼出人证来,确定到底是不是何永忠。
韦昌辉第一句就被难住了,看来不抛出何永忠没办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他说:“人证就是你的同学何永忠。”
这句话,让陆弘举对何永忠仅存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他冷笑道:“北王殿下,你这个人证并不可靠。因为他是和我一起入的清营。你能保证他不是奸细,故意挑拨天国内乱?”
一句话问得陈承镕和赖文光两位官员频频点头。
韦昌辉语塞,转移话题:“西王是不是你开炮击中的?”
陆弘举眼睛一翻:“谁说的?又是何永忠?”
何永忠的口才哪能和陆弘举比,被问得有些慌:“我,我是听,听说的?”
陆弘举追问:“听谁说的?”
何永忠急了,加大嗓门:“听你说的。”
陆弘举继续问:“我跟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何永忠自信地说:“那当然了。”
陆弘举转过头向韦昌辉问:“我对他说的话,殿下绝对相信?”
韦昌辉回答:“那是自然,是你亲口告诉他的嘛。”
陆弘举哈哈大笑:“那如果我亲口告诉他,最近对东王的刺杀,是北王指使的。请问您相信不相信。这也是我亲口说的呀。”
韦昌辉差点没蹦起来:“你,你,不要信口雌黄。”
陆弘举并不知道北王的阴谋,只是瞎举个例,为自己开脱而已。没想到,正戳到韦昌辉的心坎上。
北王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疏漏了,以致把柄被陆弘举抓到了。
今天的审案,看来有点风险,先暂停吧,这是北王韦昌辉目前最真实的想法。
他看看各位官员:“陆弘举仗着东殿撑腰,巧言诡辩,先关他两天,挫挫锐气。诸位以为如何。”
陈承镕哪管他们之间的争斗,客气地说:“悉听尊便。”
赖文光倒是对陆弘举挺有兴趣,觉得不审最好,给东王有充足的时间应对。因此也表示了赞同。
韦昌辉命令把他陆弘举押进牢内,严加看管。
陆弘举反身就走,出门的时候,一双眼睛发出寒光,看了何永忠一眼。何永忠立时感觉心里发毛,两腿不由颤栗起来。
下得堂来,韦昌辉甚是不安。感觉这个陆弘举很难对付。
他把众人叫来商议,如何套取陆弘举的口供。
韦志俊感觉希望不大:“据说他被清朝松江府拿住,打得半死不活地,也没吐一个字。何况我们。在东王鼻子底下,能打个半死不活?”
魏恺上前献计:“干脆一杯毒酒送他上路。”
韦昌辉说道:“这个只能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没到这一步呢。永忠,你有什么办法。”
何永忠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我,我想不出,出来。”
韦志俊嘲笑他:“你被他吓住了?你是原告啊。”
韦昌辉提醒:“我们其实是在和杨秀清较量,这一点必须有清醒认识。”
众人点点头。韦昌辉接着说:“所以,天王的意见是最关键的。我还要再进宫一趟。”
从北王府出来后,何永忠有些心惊肉跳地。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是出于忌妒的心理,他难以容下陆弘举。
凭什么徐萱怡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不就是有个陆弘举吗?有什么呀?大家都在太平天国混,谁最后能活着还不一定呢。
他只要助韦昌辉灭了杨秀清,自然就压住陆弘举一头了。历史嘛,他何永忠不比人知道得少。
想着想着,他走回自己在提刑司的住处。
天渐渐黑了,他点燃油灯,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灯花。
跳跃的灯花中,仿佛现出了父母的身影。要不是那个傅学之老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跑到这个乱世来受苦。
跳跃的灯花再一闪,忽然现出徐萱怡的倩影。这个一直暗恋的人,竟然痴迷于陆弘举。
他越想越生气,抽出腰刀来一挥,砍断了灯芯。
反正今天大堂上,已经和陆弘举翻脸了。今后天涯路远,各走各的。
想到这,他关上门,从床下拿出一瓶好酒,再从柜子里找出一包花生,自己给自己斟上。
第一杯酒,敬自己的父母,看来是回不到现代社会了。第二杯酒,祝自己能娶到徐萱怡。第三杯,就敬陆弘举的亡灵吧。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木秀于林,我必摧之。
正在自斟自饮,忽有人敲门来报,说军械库发生爆炸。
何永忠吓了一身冷汗,赶紧穿戴整齐,从门后拿出一支短枪,藏在鞋筒中。然后,招呼十几个手下,急急忙忙地奔军械库而去。
他边跑边想,最近真是多事。难道这城中,真有清军混入?自己是提刑司指挥使,这个责任恐怕要担起来了。
一路小跑,很快到了军械库。只见靠南一带,是堆放枪支的地方,此时竟然被炸出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