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信然跟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萧承暄站在乌泱泱的人群后面往里看。
这边比起别的摊子来说是要热闹许多,不过卖的花灯跟街上其他的大同小异,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也不知是哪里得了萧承暄的青眼。
“看什么呢,目不转睛了都。”
影信然用手肘撞了撞萧承暄的胳膊,专注的人这才回过神来。
“你不是说要买一盏花灯吗,我看那盏就很不错。”
这摊子上的花灯盏盏精致漂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顺着萧承暄手指的方向看去,影信然一时也没找到那盏让萧承暄青睐的花灯。
“红色那盏。”
影信然看见了。
那盏花灯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形状,通体赤色,内置一盏小灯,让那红似火焰一般耀人眼,尾羽的颜色渐次变浅,到了尾端就夹杂了些晃目的金色。
凤凰嘴微张,仿佛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就要引吭高歌,锵鸣声要响彻寰宇四海。
难怪会让萧承暄看了就喜欢。
这盏凤凰灯做得着实逼真,手艺那是好得没话说的,比那些个猴啊兔的不知好了多少倍,他看了也心动不已。
这会儿人散了一些,萧承得以挤到前头去,影信然亦步亦趋的跟上,就是半步也不离。
“老板,你这灯怎么卖?”
老板笼着袖子,笑眯眯的说:“客官,你看上的这盏灯是我们这儿的非卖品。”
“什么非卖品,无非是钱给得不够多,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少不了你的。”
财大气粗,大抵说的便是萧承暄现下的样子。
他手里掌控着梧京最赚钱的南风馆,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然而他不重物欲,钱在他眼里跟死物没有多少差别,他并不需要很多。
头一次这么挥金如土,就为了买这么一盏凤凰灯给自己,影信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老板不必有多余的顾虑,就算你这盏灯是田家,我们家公子也是买得起的。”
萧承暄不咸不淡的扫量他一眼。
这混账下巴微抬,神色傲慢,里里外外一副我家公子不差钱,老板你只管开价的模样。
在萧承暄看来,就一句话:老板,我家公子蠢得很,你可劲儿的宰。
影信然冲着萧承暄眨了眨眼睛,“暄暄,无论这灯有多贵,你都会给我买的,对吧?”
他倒是还有脸来问我。
萧承暄挪开视线,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手痒。
好在老板是个实在人,没因为眼前的两个客人很有钱就漫天要价。
“我看二位穿着打扮,定然是非富即贵,断没有付不起银子的道理。
只是我们这儿的灯确实是不卖的,需得二位客官连续答对十道灯谜,才能挑一盏带走,当然也包括客官指定的这一盏。”
“答灯谜除了要连续答对十道以外,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影信然问。
摊主笑说:“自然是有的,玩儿法让人感兴趣才有人来玩不是?”
“说说看。”
即便这一日重复了不少次,摊主依旧不见厌烦,见萧承暄是真想要那盏灯,于是娓娓道来。
“我这儿每一盏灯都有其对应的价值,譬如客官方才看上的这一盏,需得连续答对十道灯谜才可以给你,算是我这儿最贵的一盏了,别的也不过是三、五、七道就能带走。”
说到这里,摊主还不忘恭维一下,“客官眼光真好。”
“那还要你说,我家公子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萧承暄:“……”
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发的什么癫,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他示意摊主,“你继续说。”
摊主“哦”了一声,连忙把前话接上。
“玩儿法很简单,我出一个灯谜,由客官作答,若客官答对了,我就给客官一两银子。
拿客官要的这盏灯来说,客官顺利答对了十道灯谜,不仅可以带走这盏灯,还可以获得十两银子。”
“若答错了如何?”
摊主搓了搓手,“看客官答错的是第几道题了,按题的序数给我对应的银子。例如客官答错的是第三道题,需得客官给我三两银子,然后从头再来,直到客官连续答对为止。”
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归根结底,还是圈钱的手段,不过这方法确实足以引起围观者的兴趣。
两人站在边上看。
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挑战,不过挑的都是那种三四道灯谜的花灯,但少有人能够一次性连续答对三道或四道灯谜的,多数在第二道就要出错。
有运气好能多答对几道的,每每到最后一道,题都会难一些,答错了的人也不恼,越挫越勇,在摊主这儿掏了不少银子。
“二位客官考虑得如何了?”摊主又过来招呼他们。
“老板,打个商量,我家公子实在是很喜欢这盏灯,你看你出题,由我和我家公子一起作答如何?”
“自然是可以的。”
老板显得很宽容,毕竟这盏灯摆在他这儿一整天了,喜欢的人不在少数,就是没人有本事带走。
十道灯谜,越到后面越难,能撑到七八道的就已经是不多得了,错了从头又来,有心无力的也只能挑那种五六道题的。
“那老板出题吧。”
摊主清了清嗓子,“第一题:夏时长,冬时短。写时方,画时圆。打一字。”
摊主一出声,周遭就安静下来了,显然是知道摊主的规矩。
影信然后退一步,“这灯是我家公子要给我买的,理应由我家公子来作答。若我家公子答不上来,我再帮忙,这样也不算是欺负了老板你。”
老板连声应好,眼看着萧承暄,“客官请作答。”
萧承暄不温不火的瞥了影信然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了一个字。
“日。”
“第二题,何火无烟?”
“萤火虫。”
“第三题:为龙又无角,为蛇又有足,。吱吱脉脉,善缘壁。打一物。”
“四脚蛇。”
“第四题:长脚小儿郎,吹箫入洞房。爱吃红花酒,拍手入洞房。”
“蚊子。”
……
连对了八道题,摊主向萧承暄投来赞赏的目光,“这位公子当真是博学多才。”
“不过是活得久了,知道的比寻常人多些,算不得是博学多才。”
摊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公子说笑了,公子应是刚及冠不久,以公子的年纪看,说一句惊才绝艳也当得。”
萧承暄没有多言,只说:“继续吧。”
“第九道题:何人经商出远门,河水奔流不见影。千柯木柴火烧尽,百舸争流舟自沉。”
萧承暄微沉吟了一下,道:“乃是一个可字。”
“第十道题,公子注意了,这道题会有点难。”
“无妨。”
摊主快哭了。
怎么会有人能够这么快还轻松的?他卖了这么多年的灯,简直见所未见!
“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萧承暄磨了磨指腹,几乎不带犹豫的说:“有好酒卖,是也不是?”
摊主应是,解了那盏凤凰灯让他们带走。
“我只要这盏灯,银子就不必给我了。”
摊主眉眼间很快又高兴起来,没了那点苦大仇深。
“多谢公子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