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我不想以下犯上,你如果知趣地离开大同僚同僚牢,我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何尨朝曹建文说话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一开始,曹建文还挺骇然,误以为护卫队返回来了,当他们到了近前,方看清楚是府衙三班衙役,而且带队的是曲頫,他心里有数了。
“何尨,你有没有搞错?这是府衙,本府是四品知府大人,而你只不过是个副七品的司法参军!府衙怎么能容你发号施令?简直是笑话。”曹建文重重地怒哼一声,扯着喉咙尖叫,“三班衙役何在!把何尨和田文几给我拿下!”
田文几惊愕地眨了眨眼,扭头看着旁边的同僚。众衙役则迟疑般地不知所措,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的。
“发生了什么?”
曲頫像是明知故问,但田文几不得不实事求是地回答。
“知府大人带着史大个和熊瞎子,刑讯逼供囚犯,我和司法参军大人阻拦,彼此动起手来。”
“按说司法参军大人主管刑狱,三班衙役都由司法参军大人辖制,我们应该听从司法参军大人的。可府衙最高官衔的是知府大人,他是四品,真的是一时之间,让我这个小小的班头很难决断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頫?”
田文几声音冷冷的,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后脊开始发冷,要真是心里担心的那样,他和司法参军大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田文几话音未落,就突然感到自己脖子被人死死勒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预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曲頫一边夺下田文几手中快刀,一边答道:“我的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怎么能背叛知府大人呢?”
“曲頫,但你背叛了二王子,二王子不会饶过你的。”
田文几用尽全力,被勒住的嗓子眼才勉强吐出这句含糊不清的话。
“去你的背叛!”
曲頫照着田文几的腿窝狠狠地踹了一脚,田文几大叫一声,“扑通”跪在地上。随即,他感觉到太阳穴被锐利的坚硬物体,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觉得那是他快刀把的尾端。
瞬间,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翻涌而出,脸色苍白几近无色,仿佛置身云霄深处,又好似天空中随风飞扬的柳絮,身体竟然如同雨丝一般柔软,不能挺起他的腰身,如同朽木一般,栽倒在地,他晕了过去,有鲜血从太阳穴汩汩冒出。
“田班头,田班头!”
何尨想过去看看,却被四周衙役用刀逼住,下了他的利剑,他只能遥遥呼喊,然而,田文几躺在冰冷的石地上,一动不动。
“司法参军大人,我不希望无谓的流血冲突,但你会妨碍我做事,还会向二王子告密。所以——”
一记利落的突刺,离得最近的衙役手中快刀被曹建文一把夺过,戳进何尨的胸膛,何尨举起阻挡的手臂绵软无力地从手中滑落,他还未及喊叫,曹建文第二刀又扎进他的腹部,刀未抽出,人已丧命。
“扑通”,何尨那壮硕身躯像砍断的树木,带着两股喷涌的血泉,轰然倒地,大睁不闭的双眼直直地瞪视着漆黑的远方,死不瞑目。
曹建文阴狠的操作把曲頫吓着了,他以为自己的胆子够大的了,没料到知府大人胆子更大,竟然一点都不含糊地杀了七品朝廷命官,吓得他双腿像棉花似的不住打颤。
太狠了,顷刻间保护王帅的两人一死一晕,吓得王帅头皮发麻,全身出虚汗,怀里像揣着一个蹦来蹦去的兔子,怦怦直跳。
他心绪不宁,异常紧张和恐惧,全身紧绷,感觉到身上原本正常流动的血液,却因为眼前可怕而骇然的景象急速冷却了,而心脏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窒息得厉害。他大脑中唯一清醒的认知,就是告诉自己应该赶快逃掉,可颤抖的双腿被铁链死死锁住,就像扎根在原地,任他无论怎样使劲,都无法挪动半步,他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曹建文不会留下活口指证他,第三个(他认为田文几也死了)死的必然是他。
果然,曹建文发话了。
“幽州府衙司法参军何尨勾结皂班班头田文几,暗中潜入大牢,谋杀了囚犯王帅,让本府碰上,率众衙役将其两人诛杀。”曹建文高亢地说完,把头扭向立在一边的有点发傻的曲頫,“曲班头,杀了王帅,你就是府衙司法参军大人了。”
“这……”
曲頫犹豫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竟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一切来得也太突然和意外了。
曲頫的想法还没有转完,陡然,一阵大笑从大牢门口传来。
“曹建文,好一个移花接木、栽赃嫁祸的阴险计划,你以为二王子就那么好骗吗?”
是石大人的声音,天啊!终于有救了。
王帅顾不上双手疼痛,匍匐到铁栅栏处,把脸贴上去,歪着脑袋往声音响起的门口方向观瞧。
他起伏的胸膛,满怀欢喜,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甚至掩饰不住自己湿润的眼睛,他眼里瞬间噙满了眼泪。
接着,杂乱交错的“橐橐”声骤起,就像下饺子似的,喧嚣渐行渐近,已经看见来者手中握着的明晃晃的利刃。
“曲頫,你还愣怔什么?快动手!”曹建文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用滴血的快刀指点着他的头,歇斯底里地下达命令。
此时,曲頫全身颤抖,冷汗直冒,心脏在嶙峋的胸腔“扑通、扑通”乱跳,内心已经被恐惧塞得满满当当的,已经容不下其他什么东西了。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敢负隅顽抗,我绝不会轻饶他。”
随着严厉的声音传来,人也已经飞掠般地跑来。
呼啦啦,五十名手执利刃的护卫队队员,随之把曹建文等人再次包围住,其中有几人把住了牢房铁门。
“二王子马上就到,谁敢动一动,就是自掘坟墓。不想与二王子为敌的,扔下手中快刀,跪地上,等待二王子发落。”石沝琢严厉的目光在衙役脸上扫视,众衙役并没有有所动作,只是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青天大老爷,不知道该听谁的,“怎么还要二王子亲自发话,你们才放下武器吗?”
听说二王子来了,一股毫无预兆的恐惧从曲頫心底涌出,瞬间传遍全身,他心头狂跳,脑子里浮现出各种二王子该会怎么处罚他的猜想,他嘴唇泛白,双臂发抖,眼里透出不可遏制的恐惧之色。
突然,他头晕目眩,全身麻木,不能动弹,几乎要晕倒,幸亏手中刀拄着地面。
曹建文比曲頫强不了多少,他原本想杀掉王帅,人一死,他怎么说怎么是。他也知道二王子不可能相信,但死无对证,任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哪儿知道护卫队来得这么快,功亏一篑啊!
他看着石沝琢蔑视他的眼睛,感觉头大如斗,脑子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好似有无数的苍蝇在耳际狂飞,啃噬着他的血肉,令他心绪烦躁,焦灼不安。
陡然间,一道阴影像大鸟一样掠至。
“他们可以不放下武器。”
萧云邈倏然站在石沝琢身边,没人看见他是怎么进来的,也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到的这儿,反正他就站在曹建文的对面。
“二王子,曹建文捅了司法参军何尨两刀,捅死了他。曲頫出卖了田文几,并打死了他。”王帅脸贴着铁栅栏,有气无力地控诉道。
听见王帅这番话,曹建文呆愣在原地,仿佛双脚钉在了地上,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惨白如纸,透着黛灰的死气,仿佛浑身血肉被风干一般,随时可能会枯败死亡。
令人奇怪的是,他手中那把染血的快刀,依旧拎在手中,仿佛要做最后一拼。
萧云邈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两具尸体,心中非常难过,他神色阴郁而黯然的脸庞上,有种难以排解的忧伤,他眉头紧蹙,沉静而冷峻的眼神里怒意渐显,继而转化成了一股杀气。
如若不是他把王帅送过来羁押,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应该对这起惨案负责。
“曹建文,我父王早知道你是妫府一党,但他看在你并没有危害到幽州城百姓利益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今天性质可就不同了。”萧云邈从石沝琢手中要过快刀,凌厉的眼神逼视着对方,“曹建文,石大人亲口向你转述了我的意思。其实,你心里清楚,那也是幽州王的意思,毕竟妫家打手做下的这些案子并没有查清,王帅还不能升堂问斩,一旦斩了王帅,有些事情就更没法查清楚了。你答应得好好的,却阳奉阴违,受你主子旨意,胆敢公开率众与幽州王为敌。你明明知道何尨是幽州王身边的人,却敢公然当众杀了他。曹建文,我佩服你有些胆量。你是幽州府知府大人,天天升堂审案,那么应该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萧云邈强自压抑着在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把牙齿咬得嘎嘣作响,睁大的眼珠似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