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说道,自己是跟随幽州王南征北战的亲兵,叫修关流。其实,修关流南征北战不假,但不是萧岁寒的亲兵,他是玄甲军的战将,他如此介绍自己是萧岁寒的安排。
萧岁寒要求所有在世玄甲军都自称是他的亲兵。一来没人知道玄甲军依旧存在,会忽略这股力量。这二来嘛,算是笼络人心的一个策略吧。
亲兵自然是大帅身边最信任的人,虽然没有官位,却与大帅情同手足。如今外放到某个商铺当掌柜的,这是信任加信任,看看商铺里经营的东西就知道萧岁寒对他们有多么信任了。
其实,选人用人都是庞万三一手操作的,只是借用了萧岁寒的旗号。不过,说心里话,萧岁寒对他们这些掌柜的颇为看重和信任。
现在,狄利昂还没有那个闲心与修掌柜的交谈,他说等二王子到了有时间在细谈。他让长春跟着他出去,长春像是很随意地走出去看看日光,其实他是在了望二王子和那辆囚舆。但当他看见是两个大契兵押解着囚舆往这边儿来时,面色微惊,他转而看向狄利昂,狄利昂点点头,长春心里立马明白了二王子干了什么事情。
狄利昂趁二王子往这边来的空当,让修关流安排下人,准备十二个姑娘的洗澡水和十二套换洗衣服。
当那辆囚舆快临近艾记商行时,长春故意站在大街上对自己的弟弟说,我去前边散散心。于是,他小跑着往前跑去。
萧云邈路过艾记商行没停,像没看见一样,但他却低声对狄利昂说:“后面有尾巴,除掉。”
狄利昂假装去牵马,果然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跟在后面,像是在偷窥囚舆到底驶向什么地方。狄利昂想了想,在这个地方结果了两人,距离艾记商行太近,容易刮连上艾记商行,他四下里瞧了瞧,心里有了主意。
狄利昂让长夏把灰马牵进后院,他则手中牵着黑马跟随那两个家伙,像路人一般往前走。
快走到一处胡同时,狄利昂看见那两个家伙猫在一家的院墙拐角处,偷觑着两个大契兵押解那辆囚舆进了树林,还想要跟下去,却被狄利昂牵的黑马挡住前行的路口。
“你们两人谁能告诉我,你们两人的身份。”
狄利昂站在两人面前,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两人。
“你算干啥吃的,吃饱了撑的,来管我们哥俩的闲事!你知道我们兄弟俩是干什么的吗?我们是……”
“噗”地一声轻响,只见那个说话好横的家伙不自觉地双手掐住喉咙,眼睛瞪着狄利昂,口腔蠕动着,嘴里都是血水,如同血泉一般。
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水,一边双腿一软,倚墙坐在地上。
令一个家伙见势不妙想跑,可他跑得了吗?如果他都能从狄利昂手中跑掉,那狄利昂趁早离开二王子,哪个地方凉快去哪儿吧。
狄利昂手中剑一横,斗大的眼珠子一瞪,凶相毕露。
“怎么,也想双手捂颈?”狄利昂嘲弄般地笑笑,“那个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先是感觉到冰锋掠过,然后是一阵躁热,最后是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有就是喉咙里溢满了血液……”
另一个家伙急忙摆手,“扑通”跪下了,眼中流泪哀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你说说,你们两人在干什么?”狄利昂手腕一翻,宝剑抵住这个家伙脖子,满脸凶恶相,眼神一厉,“说错一个字,阎王爷那里报到。”
这个家伙吓得浑身颤栗,像筛糠一般哆嗦起来。
“我叫王三,与李四都是松竹馆的杂役。我们两人坐在外面闲谈,突然看见石将军运送姑娘的囚舆没有停下来,也没有拐进后院,就感觉奇怪。还有就是,石将军去哪儿都带着二十多人的亲兵,可今个石将军过去了,非但没停车,只带一个亲兵,我和李四就更感到奇怪了,彼此问对方,这石将军是不是抛开了松竹馆,与别的妓院做起了生意,我们两人纯属闲得无聊。”
说到这儿,王三沮丧地瞥瞥旁边已经断了气的李四,满脸惧色。
狄利昂心中明白王三的意思,不是闲得无聊,怎么会把命送掉?狄利昂朝他点点头,让他说完。
“我们两人就想跟过去看看,这石将军到底选择了哪家妓院做生意,回去想透露给掌柜的,讨顿酒钱。”
“噗”一声闷响,然后,狄利昂把宝剑在王三身上“噌噌噌”那么蹭了几下,手臂一动,宝剑入鞘。于是,转头牵起马缰绳就往回走。
王三突然瞪大眼睛,左手捂喉,举起右手指着狄利昂:“你……”
看来,王三比李四反应快,嘴里还吐出来一个字。但他没有李四顽强,李四是坐在地上的,而他直接“扑通”栽倒在地。
狄利昂听见身后传过来“喀喀喀”的咳嗽声音,心中暗想:“他不会活过一炷香的工夫。”
狄利昂绕道后院进了艾记商行,他看见二王子他们还没有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就把马交给长夏,让他把马拴在马厩里,他转身跑出院子,奔前方那个双塔跑去。
没跑多远,他冷不丁看见左侧一个阴暗的胡同里有不少姑娘在快步地往胡同口疾走,仔细看看,是那群衣衫褴褛的姑娘,便停下脚步,等在胡同口。
“大家要像正常人走路那样,过到道那边,去那个最气派的门楼,那儿有人接应。”
狄利昂对着每一个跑过来的姑娘说着同样的话。
二王子与胡一刀牵马走在最后,两人脱掉了大契兵的盔甲,身边跟着冬菊和夏花,还有那匹拉囚舆的马,马背上没了马鞍。
他没看见长春跟过来,心想他在干嘛?
“我让他把囚舆、马鞍和盔甲烧掉,烧干净。”走过来的二王子像是看懂了狄利昂的眼神,主动向他解释道。
“呃。”狄利昂轻声应道。
“那是两个什么家伙?”萧云邈问道。
“松竹馆杂役,就是囚舆要去的地方。我们过去时,谁都没注意看,可杂役看见囚舆和石将军骑马过去了。杂役怀疑石将军把姑娘另外卖给了别的青楼,所以跟上来看个究竟,好回去禀报掌柜的,讨顿酒钱,结果两人双双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呃,这就是好奇应该付出的代价。”
萧云邈撇撇嘴角。
“叫狄叔叔。”胡一刀对簇拥着自己的两个干闺女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眼中充满了自豪和幸福感。
“狄叔叔好。”冬菊与夏花异口同声道。
这人啊,心情好,连声音都像夜莺鸣叫。
狄利昂频频点头,笑着应道:“好,好。只是狄叔叔到现在还分不清楚你们两姐妹谁是冬菊?谁是夏花?”
“我是姐姐冬菊。”圆脸的闺女,手指着妹妹说道,“她是妹妹夏花。”
“冬菊、夏花,你干爹的银子都在狄叔叔这保管着,等会儿你们两姐妹洗漱完毕,换上新衣服,狄叔叔做主,给你们姐妹买点首饰什么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们虽然不能过富人般的日子,但我们可以过开开心心的日子。”
听了狄利昂说的这番话,胡一刀深深地被感动了,既解了他的窘迫,又维护了他的尊严,让他有了面子,一个义父的面子。
但似乎,冬菊和夏花却不这样想。
“干爹、狄叔叔,我和妹妹自小过惯了清苦日子,头戴金银首饰那种日子,我和夏花过不惯,也不舒服。我们两姐妹就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就应该过寻常人家的日子。什么首饰都不要买,买了我们也不戴。”
冬菊语气硬如铁。
多么懂事的闺女!胡一刀再一次被感动,他差一点没掉下眼泪。
说心里话,父女相认,还是两个闺女一起认,他这个当义父的怎么地也得给孩子置办点什么不是,可他实在囊中羞涩,一直羞于开口。
他当兵,一年下来赚不到十两银子。除了花掉的,积攒不了几两银子。现在,他手头有张十两银票,是他的全部家当。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想用那张银票讨一房娘子过日子。
老黄托孤,打破了他的美梦,他想等两个闺女出嫁,他要用那十两银子给两个闺女置办两份嫁妆。所以,现在他积攒的银子不能动。
“利昂,我听两个闺女的,那就不买贵重首饰了,但是可以置办两套合适的衣服。”
“嗯。”冬菊轻哼一声。
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臂闻闻衣袖,不禁眉头紧锁,从紧贴着义父身体,猛地跳开,羞得满脸通红。
“干爹,我和夏花看见你,就像看见了自己亲爹。但我们身上的味太难闻了。刚才我们光顾着高兴了,没没没,没熏着干爹吧?”
姐姐这么一说,当妹妹的低头闻闻手臂,唰地脸也红了,立马后退一步,与胡一刀拉开了距离。
这一下,倒整得胡一刀不会了,他觉得自己非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