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
林霁二人再次前来。
进去后,放下药箱,拿出针包,取几根银针缓缓靠近床。
原在睡梦中的张置忽的被刺痛弄醒,脸上被施了几根针。
瞧清眼前人的模样,他松了口气,\"林…林大夫,我还要扎针吃药吃几天啊?\"
\"我都躺两天了。\"
沈纪棠在旁边递针,林霁撸起他的衣袖,丝毫不手抖的刺下去,淡然道:\"张大人体内仍有淤毒。\"
\"不宜下床操劳,静修饮药,少说需个七八日才能彻底清除。\"
\"还有,切记不可大动肝火,思虑过度,否则毒会再次催发。\"
说完留下一张新的方子,递给旁边的张置夫人李氏,\"夫人,记得按上面的剂量抓药,煎的时辰也不能马虎。\"
李氏连连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袋钱,\"这几日幸亏林大夫了,这是我与老爷的一点心意。\"
林霁余光注意到身旁的沈纪棠直勾勾的,于是笑着接过,屈身行礼致谢,\"多谢。\"
\"在下后面三四天都会前来施针。\"
\"切勿让张大人操劳。\"
而后李氏亲自送两人出府,出门时迎面碰上前来探望的陆禾筠和程宇。
目光交汇,意会神谋,擦肩而过。
陆禾筠两人进府,径直走入房间。
张置瞧她来,作势要起身,陆禾筠抬手道:\"不必,张大人好生歇着。\"
一旁的程宇对他使了个眼色,张置隐约觉察,试探的问道:\"郡主今日来可是谈公事的?\"
陆禾筠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婢女递了热茶,她从容淡定的抿了一口,\"张大人身体不适,府衙各项职务不可搁置太久。\"
\"程同知、李通判都与本郡主商讨过,决定让我暂替你几日。\"
此话一出,张置的手一揪被子,瞧向程宇。
他连忙讪笑着解释,话里行间都是无奈与妥协,\"知府大人,郡主说围剿匪徒一事,于后日派兵前往。\"
\"鉴于此时缺人手,这的重要公务,郡主就着手帮您先行处理,直到您的伤病好全。\"
\"郡主在大理寺担任司直,大大小小的案件也料理得井井有条,我们都是一致赞同。\"
\"于我们而言,这是个好消息,也是我们焕城的荣幸。\"
张置静默一会来消化这个\"好消息\",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郡主亲自来……\"
陆禾筠微微一笑,\"身为大宁郡主,熟读律法、料理案件,体察民情,你我皆为民做事,这些都是应该的。\"
\"知府所担职务,昨夜也认真的思考过,确实比之前的任务重。\"
\"因此,我特意让程同知与李通判监督。\"
\"没有官阶高低,直言劝诫,我都一一接受。\"
说完,放下茶杯,站起身,\"张大人这几日就不必忧心了,当是放个假。\"
\"时辰不早,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程宇两边踌躇片刻,对她笑行礼,\"下官还有些事要讲与张大人听,郡主慢走。\"
陆禾筠了然一笑,转身离开。
待人一走,两人的笑意瞬间收起。
张置压了压火气,发现根本咽不下这口气,\"混账东西,究竟是哪个下毒谋害本官!\"
程宇赶忙安慰:\"大人别动怒,大夫说你可不能大动肝火,会牵发余毒的。\"
他闭眼顺了顺,想到什么立马坐直身,急得语无伦次,\"税…税务本子,还、还有……\"
程宇道:\"早已偷梁换柱,其余的也都处理好了,大人放心。\"
张置松了口气,\"你切记盯紧她。\"
\"我这病少说也要六七天才能好,在此期间却不能让她发现疏漏。\"
程宇轻叹,\"我们原想着让她领兵去剿匪,没成想事情发展成这样。\"
\"大人,您有查是何人下毒吗?\"
张置回忆着,\"昨日白天还好好的,处理完政务就回府用膳,正要进屋入睡,这心口忽然一阵刺痛。\"
\"没走两步就倒地不起。\"
\"我怀疑可能是有人在晚膳动了手脚,问责了当晚的伙夫,个个都说冤枉,膳厨、伙房里里外外都翻查过,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一气之下命人各打三十大板,将其都解雇了。\"
程宇拧眉沉思,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肯定是有人故意害的!\"
\"但好像也不排除是恶鬼作祟,要不派人去滕州求求神?\"
张置回想起什么,连连点头,\"求!快命人去一趟!\"
另一边,回到客栈的沈纪棠数着银子,笑容灿烂,止不住的笑出声,\"该说不说,萧大哥这招可真够损的。\"
\"这才是真正的一箭双雕,又可当上岐虎寨二当家,还可让陆姐姐直接代理掌管大权。\"
\"这下子两边都有我们的人,东西肯定能搜寻出来!\"
林霁在一旁调配药,感慨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毒药真能派上用场。\"
沈纪棠将钱袋子收回,凑到他身边瞧着,\"对了,你那毒是什么啊?\"
\"好生厉害,城中这么多大夫都瞧不出来。\"
他微微一笑,\"此毒有乌头、闹羊花、马钱子等药材,这些自身都带有毒性,单独分用可以是治病救人的良药,合则剧毒无比,其每一样的用量必须慎重,多一两或少一点,都会置人于死地。\"
\"常言道:‘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是药三分毒,且看如何配之。\"
沈纪棠瞧着桌上说不出名的药材,不禁叹道:\"学问可真多。\"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毫不吝啬的赞许道:\"你虽不会武功,但懂这些医药,非常厉害。\"
\"我懂的那些仅仅只是皮毛,有空也教教我认毒吧。\"
林霁舒心一笑,\"好。\"
……
回去之后的陆禾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假借熟悉政务之由,查看税务账本。
李承玘在旁边帮忙,抱来几本近五年的账本,摆放在桌上任她翻看。
她拿起一本,进行对账查疏漏。
李承玘瞧她看得认真,没有出声打扰,坐在隔间处理自己的事。
房间安静,只有翻页的声响,渐渐的陆禾筠的神情越发凝重,秀眉紧拧。
拿来一张新纸,提笔记录着。
墨笔唰唰,越看头越疼,陆禾筠忍着火气,深吸了一口气,看完了一本。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的来到晌午,李承玘忙完手头工作,轻步走过来,作揖道:\"陆大人,该有午膳了。\"
\"歇歇吧。\"
陆禾筠挤出笑意,\"我现在还不饿,你去吧。\"
\"我随后再去。\"
李承玘瞧她的桌面上写了许多页纸,没有多嘴过问的离开。
陆禾筠揉了揉眉心,气得直接撂笔。
每户每年要缴纳银两、布匹、粮食等,焕城百姓的生活实际普遍不富裕,而这三项税格外重。
原本这三项确实为基础税,但数额太高,每家每户都固定规格,根本不得容情可言。
抛开这三个,还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捐杂税,如随赋加征留粮捐、屠宰捐、饲马税,甚至是养鸡鸭税。
一系列的杂税,让民苦不堪言!
真真如吸血之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