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到天擦黑,一行人才把倾洛家整好,果树也给两家种上了。
沈家明给大家发了工钱,收好收据,锁上院门,就邀请村长一家一起去家里吃饭。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拜托高奶奶今晚饭菜多做一点,村长推辞不掉,就叫小儿子回家拿自家酿的米酒,去沈家吃饭。
大靖朝酒很贵,这米酒还是之前为三儿子成亲请客剩的。
回到沈家,晚饭早就备好了,高奶奶做了四个菜,还给倾洛单独炖了碗鸡蛋羹。
村长和沈家明边吃边聊,倾洛也对大靖朝的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更理解村长一家为何得了沈叔那么高的评价。
大靖朝算是比较开明的国家,统治阶级尤其对女性比较宽容,最重要的体现就是女性和男性同样有继承权,而相关律法也对女子多有保护。
究其原因是在芸翊大陆漫长的历史洪流中,出现过两位女皇,大大提高了女性的地位。
而在大靖朝短短的二百多年的历史中,也出现过一位女官和几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
所以大靖朝女子娶夫给父母养老并不少见。
这让楚倾洛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并不打算在大靖朝建功立业,但是宽松的社会环境不至于让自己束手束脚。
而让楚倾洛觉得另一个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大靖朝鼓励老百姓分家,清水村村长一家就是此措施的代表。
村长姓王,名王志胜,和高奶奶生了四儿两女,儿子成家一个就分出去一个,现在只有十六岁的小儿子还在身边没成亲。
这种做法在村里算是比较特立独行的,毕竟不分家的话,徭役什么的就是一大家子一年只用出一个,轮着来就行,这是占便宜的事,村里面很多人不理解。
但是对于国家来说,不论是徭役还是兵役都是按户算的,你分了家就是新的一户,那老百姓服役的人就增多,政府很多工作就容易做。
再一个就是大靖朝的赋税制度,农民每年每户每亩地向国家交纳粟15斤,相当于二十税一,也就是说你收了20斤小米,那你得交1斤的税,也算是比较高的了。
除此外,每年每户年龄超过18岁的,无论男女每人缴纳人口税5文钱。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的女孩子都要在18岁前嫁出去,因为能省钱,此举也促进了大靖朝的婚嫁之事。
虽然大靖朝商户可以参加科举,但是商户交的税更多,除了商税和人口税,每年每户还得另外交300文钱的杂税,这也是大靖朝重农抑商的体现。
说了这么多,这些和分家有什么关系呢?
分家就是除了父母养老钱外诸子均分财产,那么儿子们分的东西就不多。
但是小辈结了婚孩子一个个生下来,生活压力加大,为了养家就必须努力挣钱,或开荒,或做生意……
这很大程度的激发了下一辈的工作效率。
从国家层面来说,境内老百姓辛勤劳作,有利于经济增长。
从情感方面上来说,分家后家里关系更亲近平和,父母可以颐养天年,儿子儿媳可以当家作主,两全其美。
在和平年代很利于家族壮大,不过不巧的是村长家刚好经历了一段乱世。
像这次征兵,村长家要是没分家的话只用出两个人就行了,分了家就要出四个人。
幸好几个儿子都活着回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村长家对于子女也很公平,不管是儿子娶媳妇的彩礼还是嫁闺女的嫁妆都是一样准备的六两银子。
另外儿子娶媳妇给盖房子,闺女嫁人给打妆奁、衣柜和喜床,还把男方给的彩礼也给加到嫁妆里,不偏不倚,所以现在几个孩子都很孝顺。
分家的时候,每个儿子都是一亩水田和二亩旱地。
除了逢年过节轮流请客一起吃个饭外,不需要另外给孝敬银子,两老生大病的话,医药费几家平摊。
家里还剩四亩水田和一亩旱地是留给小儿子的,但小儿子得负责给两位老人养老。
沈家明和村长聊起这些,楚倾洛听的啧啧称奇。
这打破了她对古代重男轻女、父母在不分家的固有认知。
王村长和高奶奶活的通透,儿女齐心也是现在村长一家过的顺心的原因。
听说这次村长家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婿打仗的时候分到了同一个地方,互相关照才能够都活着回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万事都有两面性。
就算是在现代,小辈一结婚都大多选择了分家,可见分家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
农村本就贫穷,像那些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住在一起,每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心就不可能齐,心不齐,家如何兴?
每个孩子对父母的爱最开始都是很浓厚的,可有些父母掌控欲太强,如指间的沙子,越想强求越抓不住,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成亲是两个陌生的家庭成为亲戚,两个刚成年的人组建了一个新家庭。
父母不用过分强求,只需要在孩子们探索的时候去引导,去祝福就行了,村长夫妇就做的很好。
沈父他们吃完饭喝着米酒聊到了月上柳梢才停,楚倾洛早就顶不住回屋睡觉了。
因为沈家明以为楚倾洛不会做饭,所以还是要求她先住在沈家。
第二天沈家明发现在家里买的蔬菜早就吃完了,粮食也省的不多,自己之前让郁亮去买的还剩一袋,小洛前两天新买的他不打算动。
妻儿一回来人多消耗量大,大冬天也不好出门,得赶在下雪天前把粮食备齐,于是准备出门去一趟苦水镇。
沈家明纠结再三还是询问楚倾洛要不要一起去?不过得保证不能乱花钱。
楚倾洛最近也苦恼得很,村里自己都逛遍了,山上沈叔不让去。
一个人没事干很无聊,能出门当然求之不得,就一口答应了,不过不买东西那是不可能的,顶多不乱买东西。
沈家明出门去找上次的那个车夫,载着他们去了苦水镇。
苦水镇的情况和青山镇差不多,不过多了一条街道。
到了镇上沈家明直接让车夫把车赶到了粮油铺子,买了100斤糙米,100斤白面,还有其他杂粮也都多多少少买了一些。
家里碗筷不多,又去杂货铺买了几套碗筷,一些干货、豆腐和猪肉。
看街上有人几个人摆摊卖鸡蛋白菜萝卜的,全给买下来了。
楚倾洛每次想张口,都被无情镇压,只好败下阵来,安静当个漂亮精致但高冷的奶团子。
最后沈家明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楚倾洛去到布庄,准备买了棉花就回家。
楚倾洛正好奇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小鬃鬃被人揪了一下。
嗯?
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自己不打架已经很多年了,是时候重出“江湖”了吗?
楚倾洛转身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胖墩墩被娘亲带着来买衣服,后面还恭敬跟了一个像是奴仆的婆子,正小心护着胖墩墩走路。
切,你再胖我也不怕,想当年单挑比我大好几岁的人都没怂过!
楚倾洛白了他了一眼,气愤摆掉作乱的小胖手。
谁知他又伸手揪了起来,老虎不发飙,你当我是hello K踢啊!
气的楚倾洛蹦起来一把扯乱了他的总角。
小胖子直接懵逼,吓得那婆子“哎哟哎哟”的想要拉偏架。
楚倾洛在那婆子手刚碰到自己的时候,“啪”的往地上一坐,哇哇大哭起来。
沈家明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去扶,小胖子看楚倾洛哭了,也跟风哭了起来,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店里的人听到动静都纷纷看了过来,那婆子指着小主子的头发跟沈家明理论,“好一个彪悍的小丫头,我家小主子的头发都被扯掉了好几根,我都没碰到你,你就自己坐到地上了,小小年纪就要讹人?”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看沈叔笨嘴拙舌不会吵架,楚倾洛越哭越大声直接盖过婆子的声音,一边哭一边扯着头发,捂着胸口说疼,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好不凄惨。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沈家明一个头两个大,急的想去带楚倾洛看大夫,又碍于腿伤挤不出去。
店里的人有看清楚经过的,觉得“真相”不能被淹没,也帮着倾洛找补,
“是这个男娃先动手的。”
“先撩者贱,这男娃欺负女娃也好意思哭?”
“你一个几十岁的老婆子,怎么能打小孩呢?”
最后还是正在挑衣服的胖墩娘过来严肃问清楚了婆子事情的经过,才压着小胖墩和婆子道歉,给了半两银子的医药费才作罢。
至于那个婆子会不会被主家惩罚,楚倾洛表示不在意,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让着你?
沈家明接了银子就急匆匆带着小洛看大夫去了,怕孩子真的伤到哪里就难受了。
等赶到医馆,楚倾洛的哭声早就停了。
大夫听完症状检查了她的头皮,又仔细的把把脉,还让掌柜夫人带着楚倾洛去内室看看胸口有没有伤。
最后检查完啥事没有,大夫一脸便秘,感觉自己可能被耍了,可看着孩子哭肿的眼也不能说,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学艺不精?
最后象征性的开了一幅菊花枸杞茶,秋冬干燥,多喝点败败火气吧。
沈家明看着药方嘴角抽搐了一下,顶着老大夫没事找事的眼光,去抓了六天的药,也才150文。
楚倾洛想起高奶奶做饭味道寡淡,强烈要求沈家明帮忙买了八角、桂皮、香叶茴香、花椒等这些被治病耽误的调料。
沈家明拗不过,只好乖乖照办,左右孩子今天还“挣”了钱呢!
换了家布庄买完棉花,一行人就赶紧回家。
午时中回到家,高奶奶已经等在门口准备上班,牛车驶近,看到楚倾洛还没消肿的眼睛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抱起来问:“小洛是哭过了还是咋回事?”
洛仙女依偎在高奶奶的怀里不想说话,累了毁灭吧,感觉自己在布店没发挥好。
沈家明边开门边解释,高奶奶听得火大,直说:“别伤心了哈,奶奶中午给小洛宝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进了院子,还是车夫帮忙卸车,高奶奶带着倾楚洛就进了灶房,倾洛坐在小板凳上帮着烧火,抬头看高奶奶要炖开始红烧肉,赶紧“哒哒哒”跑出去,翻出了买的调料。
高奶奶把肉炖上,就去切菜了,楚倾洛悄咪咪的掀开锅盖,往里放了几小片八角、香叶、白芷和八角。
孩子静悄悄,准是在作妖。
高奶奶转头一看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哎哟,乖宝,那是药材不能放啊!”
楚倾洛誓死扞卫菜锅,不让高奶奶靠近,“可以放的,放了好吃。”
人对于未知总是充满恐惧。
高奶奶不信,想赶紧把药材挑出来,兴许一锅肉还能拯救一下,可小洛死活不让开,又恐菜锅烫到孩子,束手无策,不敢硬来。
僵持了十几分钟,楚倾洛掀开锅盖,自己夹了一块尝尝,可以收汁了,放了盐,把肉盛出来,才让开位置。
高奶奶阻拦不及,眼皮子一跳,无可奈何,等了半天也没见小洛有啥事才放下心来继续做饭。
做完饭,高奶奶不肯走,盯着两人吃饭,让她一起吃饭又不愿意。
沈家明心大只好当她不存在,还夸了一句,“今天的红烧肉比上次的好吃。”
一直到吃完饭洗过碗,俩人都没事,高奶奶不得不接受现实,“药材也可以做调料?”最后是被沈家明塞了半碗肉才怀疑人生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