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殿内,华灯相列 ,亮如白昼。
宗主沈淮序坐在上首,衣冠济济,不怒自威。
他看着下首站着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怎么又是她?
“跪下!”
鹿呦一惊,缓缓跪了下去。
只是她这会儿还发着烧,手软脚软的,跪的姿势便有些散漫,近乎是半跪半坐。
沈淮序又是一蹙眉,问道:“本尊问你,你今日可去过醉花荫?”
醉花荫便是他们今晚去过的花楼。
鹿呦心里一咯噔,果然是因为杀人的事情吗……
花楼里人多眼杂的,死个把个人并不奇怪,可这事儿能把沈淮序给惊动,那就太蹊跷了。
那个被杀的男人不会刚好是青云宗弟子吧?
可不对呀,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知道是她动的手呀,她当时明明一直蒙着脸的。
这人不会在诈她吧?
她这一迟顿,沈淮序的声音便带了一丝怒意:“本尊在问你话呢!”
鹿呦抬起头,语气无辜道:“宗主,醉花荫是什么地方呀?弟子听都没听过,又怎么会去呢?”
她们遇到鲛族人的事情沈淮序肯定是知道了,但去醉花荫这事可没人会抖出来,沈淮序估摸着是把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想试她一试。
她现在只要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沈淮序抬眼看了看门外,将门一扫,居高临下道:“现下殿内并无旁人,本尊虽是宗主可也算是你的师叔,你与本尊说实话,你到底去没去过?”
这种事情哪里能承认,宗门法规森严,她要是说实话,事情就大条了,挨鞭子不说还得连累乌林他们几个。
就那神罚鞭,几鞭子下去骨头都得断,现下长泽风不在宗门里,她可不敢托大。
不能说,绝不能说。
鹿呦垂首低眉:“弟子不明白宗主在说什么。”
沈淮序眼中微有失望,他冷笑一声:“不明白?你可知你今日杀的是谁?”
鹿呦瞳孔微缩,心中不安,却还是脸色如常地笑道:“师叔您说笑了,弟子一个女孩子怎么敢杀人呢?您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那肯定是谁也打不过呀。”
这人口气这么笃定,难不成真有什么证据不成?
很快,鹿呦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沈淮序沉声道:“本尊念在你师父的份上想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坦白,从轻处理。未曾料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不仅杀人如芥,还矫言伪行,不知悔改。也罢,本尊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手中祭出一枚白色扳指弹到空中,施以灵力后,凭空绘出了一帧半透明的画幕。
画幕当中播放的正是鹿呦昨晚杀人那个场景,包括她被扯掉面罩弯腰去捡龙鳞甲的样子也被录了下来。
像素之高清,堪比1800k画质。
心猛然一坠,沉到了谷底。
这只扳指居然是留影石!!
这画面任谁一看都会觉得是她居心叵测,想要谋财害命,才举刀杀人。
鹿呦真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以前苦日子过惯了,见到稍微好点的灵器便想捡回来扔乾坤袋里。
这不,捡出麻烦来了吧?
退一万步讲,她当时怎么不把这扳指一起捡了呢?
鹿呦想了想,倒也不是她不想捡,主要是这扳指太小,掉地上后她没看到……
“鹿呦,你可知错?!”
大殿上面传来威严的讯问,鹿呦本想再狡辩一下,不知怎地脱口而出的却是:“弟子何错之有?”
刚说完,就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现在说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眼见沈淮序怒火飙升,指着她就要下达什么满清十大酷刑。
鹿呦猛地抬首,大吼了一句:“师叔冤枉啊!!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弟子的!!”
沈淮序被她喊的一懵,继而又是一怒:“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鹿呦怔住:“人证?”
却见玄神长老一脸寒芒地从殿后走了出来,怫然大怒道:“竖子焉敢狡赖!你见财起意,痛杀我儿,即便你是清羽的弟子,老夫今日也绝不会放过你!”
鹿呦脸色一白,原来死的那个人竟是玄川的儿子……
可说好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呢?怎么殿后还藏了这个老头?
玄神这老东西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如今她杀了他儿子,恐怕连生撕了她的心都有。
鹿呦总算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连夜把自己召过来了。
长泽风不在,云晨也不在,她就算是被无声无息地处置了,也没有人会知晓。
头顶突悬利剑,鹿呦脸色更白,她干咽了一下喉咙,挣扎道:“您是长老,弟子本应敬您三分,可你这留影石掐头藏尾的,只留下了中间那一截,谁知道被你做过什么手脚!说不定是把我的脸换上去,想要陷害我呢?”
这事她真不能认啊,一旦认下,她今晚很可能就走不出这道门了,所以就算是胡搅蛮缠,她也绝不能认下,至少要拖到长泽风回来为止。
“你!”
玄川指着她脸涨的通红,一拂衣袖后对着沈淮序行了一个礼:“宗主你也看见了,这小儿丧伦败行,到现在还想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小老从没求过宗主什么,今日便求一个公道吧。”
鹿呦见状也是一个匍匐,磕头道:“师叔明鉴啊!弟子真的是无辜的!我不知道玄神长老为什么要刻意伪造一个留影石专门来污蔑我,可您想想,弟子连筑基都没有,哪有能力独自一人跑到醉花荫去杀个人又全须全尾地回来呢?此事难道不会太过匪夷所思吗?”
沈淮序:……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这修仙界里利用高阶修为修改留影石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玄川此次过来,原也不是为了他那惨死的儿子讨公道的,毕竟他儿子二十多个,死这么个玩物丧志的,真是无关痛痒。
但此刻还真被她气的有点哆嗦了。
他厉声道:“那是因为你有同伙!”
沈淮序眉心一跳:“同伙儿?”
同鹿呦之前想的不太一样,沈淮序虽然知道鲛人的事情,却并不知道鹿呦也是遇险的弟子之一。
毕竟当时大家心神都在鲛人身上,也没谁会刻意提一下具体是哪几个弟子。
所以此刻听到玄川的话,颇有几分讶异。
鹿呦抬起头,眼泪滚滚,神情楚楚,“师叔,他冤枉我的!弟子真的没有杀人,您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师父的为人吗?我师父如此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教导自己的弟子去杀人呢?”
她转了个头,又一脸悲愤地对玄川道:“玄神长老,弟子知道自己以前不懂事得罪了您,可您也不能空口白话冤枉我呀!”
“得罪?”
沈淮序听的有些糊涂。
鹿呦叹了口气,哭诉道:“师叔,您不知道,弟子以前还没进宗的时候,因为穷困潦倒、食不果腹,去做了几天戏卦本子的写手,那个时候写了一些关于……”
她偷眼去看玄川,似是有些害怕。
沈淮序道:“你继续说。”
鹿呦眼眸含泪道:“写了一些关于玄神长老的混账话,可是我后来已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了!唉,没想到,长老竟然因为这个一直记恨我到现在……”
“是你!居然是你!”
玄川被她这一番话差点没气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