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夜色深澜,篝火势微,焰光渐小,山洞深处隐约传来滴水声,那声音轻轻的,像是砸在了耳窝深处。
鹿呦翻了个身,捂住了耳朵,却还是能听到。
她恼怒地坐起了身,小声咒骂:“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刚说完,就感觉不对,这山洞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又哪来的其他动静?
想到这里,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第一反应,是去查看地上的青年,见他还是躺着一动不动,身下的衣服却已被他自己流出的血染的不见了原来的颜色。
鹿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些丹药怎么一点用都不管?
她蹙了蹙眉,替他擦了擦额头滚落的汗,水滴声又清晰传入耳中。
这山洞不大,她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探了个彻底,里面只有几具早已风化的妖兽骨头,既没水流,又干燥无比,哪儿来的水滴声?
鹿呦捡了根燃着的火棍,给自己壮胆之后朝着深处走去。
洞穴本就不大,走没几步就走到了尽头,鹿呦举着火棍,四处照了照。
只见阴暗幽深处,石壁凹凸,嶙峋怪状,错综又粗犷的纹理一看就是自然形成。
可她看了半天,仍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正要抬步回去,那滴水声却又响了起来。
“奇了怪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鹿呦突然曲起手指念了声诀:“浮光见影,心明眼亮,现!”
眼前好像被拨开了一层黑纱,鹿呦这才发现,在头顶的一处凹槽处,有柔和的光芒隐隐透出,这微光闪烁不定,时而明亮如月,时而黯淡如星。
随着光芒的闪烁,有水滴砸下,恰好落在了鹿呦的脖领,冰的她打了个激灵。
“这里竟是被人施了术?”
她眼神惊异地仰头,“不会是有什么宝贝吧?”
想到这里,有些站不住了。
鹿呦把火棍往凹槽处上一插,自己则手脚并用地从凸出的石壁上爬了上去。
这些石头长得奇形怪状,十分好攀爬,鹿呦爬到顶处,伸手去够那团亮光,却还有些距离,怎么都够不着。
想了想,她干脆拿出了斩青丝,用匕首的尖端去戳那块石头。
斩青丝本就是绝世利器,削铁如泥都不在话下,又何况一块薄薄的石头。
很快,那石头就被她削掉了半块,露出了那团亮光背后的真面目。
那竟然是一颗长在石壁缝隙深处的金玉灵花!这东西可是一品仙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若是有了这个,云义的伤说不定就有救了!
鹿呦眼睛一亮,不顾一切的就要去摘,脚下却突然踩空。
身子一跌,擦过尖利的石块,滚下去被摔的七荤八素不说,小腿上也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鹿呦忍不住痛“嘶”了一声,心里埋怨自己太着急了。
她咬了咬牙,不顾身上的伤,又重新爬了上去。
这一次她很小心,虽然还是费了一点周折,却还是如愿以偿地摘到了想要的东西。
黑夜里,她手中的仙草散发着灼灼灵气,如莲花般剔透的花瓣半开半放,包裹住金黄色的花蕊,流光溢彩,耀眼迷人。
鹿呦有些感慨:“真不愧是男主,天道的亲儿子,在这么个破山洞里都能遇到这么一株极品仙草。”
不敢再耽搁,鹿呦拿着仙草回到了刚刚的地方,掰了一片花瓣就朝云义嘴巴里塞去。
这东西自然不是寻常之物,不用咀嚼,入口就化。
鹿呦见他脸色好转了一些,不由得一喜,又掰了几瓣统统塞了进去。
等到只剩下最后一瓣,鹿呦停了手,她轻‘咳’了一声,“那个……虽然我是托你的运气,才找到的这么个宝贝,但是我替你摘这仙草,自己也受伤了,我就吃一瓣,应该不过分吧?”
她正要往自己嘴里送,又停了下来。
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扒开了他的衣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
见血虽然渐渐止住,伤口却仍旧狰狞,鹿呦小脸一垮,把最后的花瓣连同花蕊一同塞进了他嘴里。
“行了行了,你的,都是你的,我不要就是了!”
她认命的卷起裤脚,打算自己处理一下伤口,手臂却突然被猛地一拽。
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眼前的人身材很瘦,肋骨清晰,明明看起来没几两肉,肌肉却宛若铜墙铁壁一般,正好撞在鹿呦的鼻子上,疼的她差点没哭出来。
鹿呦捂着鼻子,眨掉了一滴泪,没好气道:“你干嘛啊你?!”
醒了就醒了,怎么还搞这一出!!
见她这样,云义的眼闪过一丝迷蒙,他刚醒,没能控制好力道。
他缓了缓神,垂下了眼眸,轻声开口:“为何要救我?”
久不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和低沉,音色却仍旧好听如玉碎。
鹿呦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是你先救我的吗?我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云义怔了一瞬,鹿呦这会儿还被他箍在怀里,别扭的姿势让她有些难受,她扒着他的肩膀欲要站起来,被他用手掌轻轻一压,又压了回去。
她有些生气了:“云知还你先放开我啊,你压我腿了!很疼的好不好?”
他没有依言照做,反而是抱着她转了个姿势,使得她身子半倚,斜靠在了他怀里。
这样舒服是舒服了,但是他那张十分具有冲击性的脸却近在咫尺,甚至只要她一抬头,嘴唇就能擦到他的脸颊。
鹿呦蓦然红了脸,啐骂道:“你有病啊你,你、你抱着我干什么?”
云义却低垂着眼,手指抚上她刚刚划破的小腿,输出了一道温和的灵气进去。
原来是为了给她治伤,不过治伤也不用非要抱着吧……
鹿呦心中腹诽,却突地听到头顶传来低凉的声音:“【云义,字知还,乃青云宗四大仙尊之一。其人长相甚丽,主剑修,修杀道.....】,你写的确实一字不差。”
他顿了顿,低头看她,似笑非笑:“可这世上,知道我字的,却只有寥寥几人。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
鹿呦背脊发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什、什么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字、知还?”他挑了挑眉,唇角微勾,“嗯?”
……
什么叫做开口跪,鹿呦算是明白了。真恨不得把他那张嘴毒哑了的好!
她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他亲口告诉她的??
但是,她是真不知道他的字只有几个人知道哇。
鹿呦有点欲哭无泪。“我、我听别、别人说的……”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幽幽:“听谁说的?”
鹿呦将头彻底埋了下去,声音闷闷:“忘记了!你能不能别问了!!”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扔在那片林子里去喂野兽,她是做了什么孽,非得把人背到这里来让自己受罪。
见她恼羞成怒,云义也不再开口。
结合之前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他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是有些好奇,在她所谓的‘前世’里,自己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从她的语气神态乃至眼神,都遮掩不住的惊惧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所以,在她的心里,他只是一个令人觉得恐惧的存在?
云义微微眯了眯眼,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不爽。
“那个……”
鹿呦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又触电般的缩了回去。
这人的衣服刚刚被她解开,现在半敞着,露出几块坚实又不偾张的薄肌,然后她还离的这么近……
男色惑人,男色惑人!
脑子有些眩晕,鹿呦半爬着想离的远一点,却又被他轻而易举捞了回来。
他这动作十分自然,仿佛做了千百遍一样,连他自己也生了几分诧异。
鹿呦:……
她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云义开口:“你刚刚想说什么?”
对了,她是有正事想问的!
鹿呦举起手,正问道:“你这铃铛哪里来的?”
云义斜睨着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铃铛闪着银光,衬的白皙纤细的手腕欺霜赛雪,也晃的他眼花缭乱。
看他神色怔松,鹿呦摇了摇他的肩膀:“问你呢!”
云义回过神,淡淡开口:“怎么?不好看还是不想要?”
鹿呦无语:“这不是好看不好看,想不想要的问题,我是问你,这个铃铛为啥会出现在你手里?”
见她如此神色,云义倒是好奇了:“不出现在我手里,又会出现在何处?”
鹿呦噎了一下,怎么问题又反回来了?
算了,她就不应该多问这一句。
云义低下头,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碰,霎时间,银铃轻晃,清脆悦耳。
他轻起朱唇:“此铃名为伴生铃……”
【伴生者,心牵一线,慰死生同。你若拿去,切记谨慎使用,万不可轻易与人。】
鹿呦仰头,等着他的回答。
眼前的人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怎么办?突然有些不想告诉你了。”
鹿呦:“……”
又听他慢悠悠道:“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便拿你的秘密来做交换,如何?”
鹿呦:“……谢谢您咧,突然就不想知道了呢。”
他却半点不在意:“甚好。”
鹿呦暗自翻了个白眼,眼见自己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便想挣脱他的怀抱。
云义没动,也没放开。
鹿呦多少来了点火气:“你不觉得咱们这样多少有点不合适吗?”
“哪样?”
鹿呦:……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这人说话,都总感觉被噎的慌。
下巴突然被擒住,鹿呦被迫仰头,她呆了一瞬,便感觉自己的下颌骨被人轻轻一叩,嘴巴不由自主地张了开。
云义将一个像是什么药丸子的东西扔进了她嘴里。
鹿呦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顺着嗓子眼滑了进去。
“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他笑了笑:“穿肠毒药。”
鹿呦面色惊恐,眼含热泪,她再也忍不住指着他失声控诉道:“你个毒夫!!!”
眼前的人却突然眉眼一舒,郎然笑出了声来。
他容色本就生的俊美异常,这一笑便如满月倒映秋水,繁星掉入寒潭,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