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际,大雪纷飞,朔风凛冽,万里荒寒,天地间只余冰冷和苍凉的灰白色。
感应到鹿呦出事的时候,他的剑才刚从一个妖军将领的胸腔里抽出来,尚还滴着血,便动用了禁忌术赶到了青云宗。
何谓禁忌术?损身伤体,退化修为,是为禁忌。
可他别无选择,妖界离青云宗千万里,不使用禁忌术根本无法那么快赶到。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在脑子还没转过来前,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有了动作。
喉间涌起一股又一股腥甜,鲜血滴落苍白的下颌,心脏痛的像是在被刀尖剜刺,那是从她身上传来的痛楚……
他是痛习惯了,可她呢?她该有多无助?
他捂着胸口,面色煞白的骇人,在进入青云宗护山大阵的时候,差点因为来不及收起妖力被当场格杀。
“等我……”
脚步变得微微趔趄,玄色衣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他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平常一息便可飞过的台阶,似乎也变得遥望不可及。
夜色寒沉,天空中无星也无月,四周昏暗一片,唯有覆雪三尺的台阶旁燃着零星黯淡的燎灯。
稀薄的光火里,他身姿瘦癯,清绝如山,腰间佩剑滴滴渗血,蜿蜒了一地的破雪红梅。
周围鬼影幢幢,有隐隐的杀气传来,这是埋伏在山门附近等着清理少女尸体的人,却惧于男子身上冷肃的气息,不敢靠近。
他终于见到了她。
天地于刹那安静。
冰天雪地里,她浑身是血,瘦削单薄的身体紧紧蜷缩,孱弱苍白的面孔因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变得扭曲,嘴角涌出的鲜血已凝成冰渣,往日灵动的眸子里只剩下绝望的死寂。
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痛色蔓延到眉目,烧红了薄薄的眼尾。
喉咙干涩难当,他动了动唇,竟是没有发出声音。
空中飘下了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她乌黑的发,她颤了颤眼睫,涣散着目光朝他张望而来。
他轻阖眼帘,遮掩住眸底痛涩,俯下身躯,撑开那把养了万千魂魄的红色幽冥伞,站在了她的身前。
“怎的弄地如此狼狈。”
他声音清冷,带着微不可察的颤。
似乎每一次见她,都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孩呀。
她微微张着唇,神情怔然,然后缓缓伸出带血的手指,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
狼狈、羸弱,却迸发着强烈的求生欲,像是蛰伏在旷野的星火,不可磨灭。
“求.....仙尊怜悯......”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呼吸似乎在这刹那间断掉。
他忍不住轻轻抬起手,替她擦去了未干的泪痕。
陈最这个没用的废物既然护不了她,那便换他来。
这一次,不会再放手了,哪怕再是血腥黑暗,也有他挡在前面,即便天塌了,他也会护她于身下。
长睫微颤,他捏起了她染血的下颌,勾起轻佻的笑,“如此姝色,死了倒也可惜。”
下一瞬间,便将人轻轻抱在了怀里。
起身的那刻,冰雪般的眸子骤然一沉,赤红的双目泛起阴鸷狠戾的寒意。
凤渊接到命令从附近赶过来时,只听到男子阴沉暴戾的声音,“杀,一个不留。”
凤渊耸了耸肩,笑意深长,看吧,他就说某人会后悔。
不过是些杂碎,他解决起来毫不费力,只是要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尸体,还是得花费一番功夫。
等搞定一切回到青寒峰,就看到他家尊上正在不顾受伤的身体给那女孩输送灵力。
凤渊摇了摇头,真是自作孽,早把人护在身边不就好了。
他走上前,懒洋洋地问,“你打算让她以什么身份,待在你身边?”
妖界危险四伏,云境界也不见得安全,他这个仙尊的身份以前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有了这么个心尖宠……
啧啧,有的他头疼。
云义皱了皱眉,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男人好色,天经地义,我堂堂一个仙尊,纳个宠姬也是理所当然吧?”
凤渊嘴角微抽:“就你以前那女色不近,六根清净,只差出家的形象,乍然要纳个宠姬也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云义眉梢轻挑,“那就直接娶了。”
“为她着想,我劝你慎重考虑。”凤渊尬笑,摊了摊手,“再说了,人家小姑娘愿不愿意还两说。”
云义从鼻腔里闷出一声轻哼,“由不得她。”
他又看了一眼床上伤痕累累的小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晌才移开目光,语气森然地问:“昨晚那些人都是谁派来的,可有问出什么?”
凤渊嘴角一扬,乐道:“不是你昨晚让我全部杀了,一个不留嘛?”
云义乜了他一眼。
凤渊咳了咳,正色道:“这些人表面上看是合欢宗的弟子,实际上却是被人豢养的死士,我在杀他们之前,肚子里就吞了毒药,根本来不及问便全死了。”
云义蹙眉沉思,“你去查查最近青云宗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关于鹿呦的。”
凤渊瞬间睁大眼眸:“不是吧,我一个妖族人靠着灵器混进来都已属不易,你还让我去调查你们青云宗的事情,这不是直接让我把脖子递出去给人砍吗?”
他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尊上,你想让我死就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云义一愣,他在青云宗挂名多年,主要精力都放在妖界,使惯了的手下也多半是妖族,这乍然间还有点不习惯。
他蹙眉沉思半晌,“你去掩月阁调几个得力的人修过来,”
他顿了顿,“最好是女子,修为高一点,混在普通仙侍中,一起送到青寒峰来。”
凤渊点头,“这倒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