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的房间还是二楼最靠里的位置,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屋里的摆设比以前多了些。
长泽风将她抱到床边,欲将人放下,少女却用手臂无意识地勾着他的脖颈,还趴在他耳边打了个嗝,酒气醺然,赤浆般擦过耳下软骨。
长泽风浑身一僵,手下意识一松,怀里的少女便‘咚’的一声掉到了床上,砸得人都清醒了一瞬,迷迷糊糊地看他,大着舌头道:“这是哪儿?师父?”
话音刚落,就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声‘呼哧呼哧’的,人却没了意识。
长泽风还保持着双手环抱的僵硬姿势,过了许久,才似惊醒过来般,咽了咽口水,脑子却还有点发懵。
看了看床上大喇喇躺着的少女,琥珀色的眸子微闪,坐下来替她去了绣鞋,将她姿势摆正,又拉过被子仔细给她盖好,才去外面打了盆水进来,沾湿了巾帕,给她细细擦拭额角的汗和颊边的酒渍。
少女并不配合,烦躁地咕哝两声,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去了。
长泽风却是洁癖发作,将她又给扳了回来,不仅仔仔细细地给她擦了三遍脸,还把她的两只手也捞了出来擦了三遍,连每根手指头缝都不放过。
少女被他钳着手,想翻身却翻不了,急得无意识地哼唧了声:“好烦,别弄……”
声音哑哑,带着清甜的酒香扑面而来,因着醉酒,连身上无垢之体的香味也被催发到极致,面上红霞氤氲,看着竟如海棠春睡,别样媚惑动人。
他动作又一滞,指尖像是也跟着她的体温烫了起来,但转眼就屏住呼吸,把她的手塞进了被子里,还不将她头上早已歪掉的钗环解下来。
少女呼吸终于平稳,他却坐在那里有些发怔。
良久,轻叹了口气,心里莫名发起愁来。
长成这般模样,又是无垢之体,连他这个师父偶尔都会看恍惚了去,若是其他高修为者,识破她身份可怎么得了……
他突然就想到了云义,他这个师弟对自己这小徒弟可不是一般的热心啊,难道也是因为无垢之体?
可转念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云义他还是了解的,意志力强大的可怕,若连他都抵不住诱惑,那这世上就没人能抵的了诱惑了。
想来,应该是出于长辈对小辈的关心,阿呦本来也招人喜欢,倒也不奇怪。
念及此,心下微松。
正想起身离开,垂在床沿的宽大袖摆却被人轻轻揪住。
“娘亲,别走……”
少女低喃的梦呓声倏然飘进耳中,声音很小,像是润了水的烟柳,带了几分软糯,袅袅拂动,荡起涟漪,一圈一圈地深入人心。
他便又坐了回去,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知她现在听不到,却还是温软了嗓轻哄道:“师父不走,师父陪着你。”
联想到她身世,低垂的目光又带了几分心疼,心里盘算着,若她赢了宗门大赛,势必要去北境参加重霄大赛,到时候人生地不熟,江家那边又风谲云诡的,她一个人可怎么应付。
还是得跟着去一趟才行,云晨虽也会跟着去,但到底年龄还小,不懂得怎么照顾人,这小子性格又闷,老是闷不吭声就干些‘大’事,这师兄妹俩,他是怎么想都觉放心不下……
许是他声音过于温柔又是听惯熟悉的,少女很快就平缓了呼吸,陷入沉沉的梦香。
云髻如鸦羽般散开堆在枕上,少许碎发湿粘在白皙额头,红唇微微绽开,榴齿含香,肌肤嫩白如玉,双靥晕红似春桃拂脸,天姿娇艳,倾城媚色,脱尘出俗,意谐物外。
虽知道她长得好看,看了这么久也算习惯,但这般在夜晚透过朦胧灯光看她,还是第一次。
长泽风自诩是个定力上佳之人,可看了没一会儿不禁又恍了神。
烦躁地用指压了压眉心,无奈长喟低叹,这徒弟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件好事啊……
脑子里不知怎的又想起师父和师姐来,想起他二人不为俗世所容的感情,想起自己当初得知这一切时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但唯独没有伤心和愤怒,难道……
想着想着,不知想到什么,身上忽地惊出一身冷汗,连面色都变白。
握着鹿呦的手也倏然放下,眉目严肃,如临大敌。
许久,轻轻摇头,又将所有一切全都否定。
鹿呦却是不知这些,她睡了个好觉,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伸了个懒腰推开门扉,就见云晨抱剑靠在门边墙上,低着头,马尾垂落肩头,阳光斜侧照着他半张侧脸,轮廓冷峻分明,眸光却清澈透亮。
听见响动,抬起头,朝她张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