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旻!!”
看清来人,柳思远先是愣了两秒,紧接着难以置信地扣住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那飞剑来势汹汹,对方修为起码在金丹以上。如今薛旻尚未突破,若仅凭他一人之力,正面抗下这一击后,恐怕不死也得半残。
“没事,”薛旻转过身,刚想解释什么,目光触及柳思远身上的血迹,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师兄,你——”
柳思远一时没应他,确认对方上上下下没有一点伤口后,才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语气轻松道:“没事,一点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喂,眼睛怎么红了,不会要哭鼻子吧?”
薛旻扭过头,愤愤用袖子一擦眼睛。“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我们阿旻肯定是被烟熏的。”柳思远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个过来的吗?”
“不是一个人,六师叔和三师姑都在。”薛旻吸了吸鼻子,声音故作平静,“还有新来的小师弟,叫迟重林,我信里跟你提到过。”
“哦,就是七天筑基的那个对吧,我记得。”柳思远点点头,扭头看到站在一旁尴尬到看天看地的宁云浅,这才想起来介绍。
“这位是宁云浅,宁道友,这次多亏了他帮忙。这位是我二师弟,薛旻。”
“你好你好。”宁云浅嘿嘿笑了两声,向薛旻拱手行礼。
薛旻回之一笑,躬身道:“宁道友小小年纪,英武不凡,一路上师兄肯定受了你不少关照,我代师兄向你道谢。”
“欸、也……也没有啦!”宁云浅脸都拧巴在一块儿了,想起自己一路上不是拖后腿就是惹麻烦,听到这话更觉得脸麻,连忙摆手道,“柳兄修为高深,说是他帮我还差不多。”
听了这话,薛旻只是弯唇笑笑,并没有再去辩驳。
涉世未深的宁小道长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客套话”,还以为对方刚才是在真心实意地夸奖自己,为此心中还飘飘然了一番。
不枉他冒着被打断两条腿的代价,将他师父压箱底的宝贝掏出来助阵。
真是潇洒!神勇!!这才是他下山想要的感觉嘛!
不过……宁云浅用余光偷偷瞥一眼正在埋头讲小话的两人,心想:柳兄的师弟真不愧和柳兄是同门师兄弟啊。
他们两个也不知是谁同化的谁,那说话的调性和笑眯眯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怎么看都像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从震惊中缓过神后,柳思远接着问道:“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两位师叔和小师弟呢?”
“三师姑去抓刚才用飞剑刺杀你的人,六师叔在我身上施了个护身咒,说有事让我往你前面挡就行,然后就带着小师弟走了。”薛旻扶额回道。
“啊……”柳思远感叹一声,“还真是六师叔的风格。”
墙外的尸鬼还在聚集,不断地试图攀爬来突破这层屏障。宁云浅看着又急又怕,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明明眼前的局面没有得到半点缓解,但他们两个却似乎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那个——”他实在憋不住了,出言打断两人的叙旧,伸出手指点了点墙外的尸鬼道,“打扰你俩一下哈,这些尸鬼……我们怎么处理啊?”
“啊?”柳思远回头,似乎对他提出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既然六师叔来了的话,应该一会儿就解决了吧。我们坐着歇——”
“轰——!!”
话还没说完,巨大的爆炸声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响。
大地猛地一颤,险些将三人从墙头上掀下来。
片刻寂静后,无数尸鬼的断胳膊断腿从天上下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掉下来,砸得院内众人一片骂娘,抱头乱窜。
“我测……”宁云浅从嘴边咽下一句脏话。
这就是贵宗师叔搞出来的动静吗??
未免太恐怖了吧?!!
“完了。”看着不远处冒起的黑云,薛旻蹭的站起身,“忘记告诉师叔别炸房子了!”
*
此刻,刚冲尸鬼群放完几记掌心雷的陈泫,正带着迟重林在空中风驰电掣。
陈泫御剑的速度极快,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迟重林只能用双手紧紧抓住陈泫两侧的衣服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中途甩下去。
自从上次筑基成功后,两人之间的接触以突飞猛进的势头增多。
就连一向痴迷于剑道的宋渊也察觉到了,在某日向掌门师兄发问:最近小六是不是和他徒弟关系挺好?
齐怀善牙都快咬烂了:岂止是挺好。
那小鬼每天除了上课修炼,其他时候一有空余就往小六房里钻,关键一向喜欢安静独处的小六竟然也默许了这种行为,甚至有时起床吃午饭时都不挨着他这个师兄坐,而是任由那个小鬼笑嘻嘻地坐在他身旁。
这绝对是引诱,绝对有阴谋!
“……师尊,”迟重林扯了扯陈泫的衣服,头靠在他背后躲风,“您这是要去哪儿?”
“找人。”陈泫简洁回道。
迟重林下意识以为他是要去追刚才用飞剑刺杀柳思远的人,于是道:“那人不是三师姑去追了吗?”
陈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要找的并不是对方。
“还有一个,感觉很熟悉……”说着,陈泫皱起眉,似乎是在脑海中努力回忆,“我记不清了。”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不安。
有过丧失记忆经历的人应该更能感同身受这种痛苦。与自己有关的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
他们所失去的不仅只有记忆,还有自身的人格、思想,甚至连灵魂都无法幸免。
再一睁眼,在这广袤天地,只有自己一人浑身赤裸,孑然独立。不知来路,更不知该归往何方。
如同迷失方向的候鸟,无处可归的游鱼。
“师尊,”后背被人用温暖却并不宽厚的手掌轻拍两下,一道青涩稚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你会记起来的。”
陈泫稍稍一愣。
自有记忆以来,他见过的很多人都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有的是安慰,有的是欺瞒,有的是希冀。
但迟重林所说的这句,听起来更像是一句承诺。
这话在旁人听来觉得可笑。
一个筑基初期、刚满十三岁没多久,甚至连身高都够不上陈泫胸口的孩子,竟然敢对一个拥有大乘期修为的修士放出这样虚无缥缈的诺言。
只怕是黄口小儿不明事理,一时兴起罢了。
陈泫忽然停下来,望向眼前的黑暗,压低声音道:“收起灵力,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