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武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听说妈妈生下哥哥后,心脏不好,住院了一些日子,姥姥一直照看着妈妈,而爸爸养家糊口,工作忙得脱不开身,哥哥免不得经常由隔壁拾破烂的阿婆照看,所以大哥的审美观从小就是崩坏了的。
而老妈生下自己的时候,家里的条件逐渐好起来,但因为年纪小,审美观还没有正式形成,所以觉得那又大又肥的灰色不明物体带着哥哥熟悉的味道的灰驴,还是挺可爱的。
没错,灰先生是一头驴。
这头驴被她抱着睡了快二十年,洗了无数次,已经丑得令小千金每次都不忍直视了。
亓墨当然不知道她笑什么,只当她已经放下了戒备,便抱得更紧些,“睡吧……”
贴在亓墨胸口处的尚小武侧耳倾听,惊讶道:“大叔,你心脏跳的好快啊!你平时有心律不齐的症状吗?会不会是因为吸烟?吸烟很不好的,你应该去医院查一查心脏……”
“闭嘴,”亓墨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睡觉呢,不要说话!”
尚小武乖乖地闭了嘴。
她好歹也要从医学院毕业了。虽然每次都刚刚及格线飘过,但是对于生理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这个时候要是煽风点火,她一不小心就来个引火烧身,最后玩火自焚……到时候她想哭都没地方哭了。
贴着亓墨的胸口,听着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的声音,还挺有节奏感:一、二、三……
低沉而又稳健的重复,比数羊的催眠效果还好,没两分钟,尚小武就睡过去了。
亓墨就没这么容易睡了,抱着个又香又软的小笨鱼,总是忍不住想咬一口,但是却不得不忍着,就怕一有动作她又醒了!亓墨忍得好辛苦,脑海中不断回想第一次带她回来那一晚。
当时她神志不清,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要多乖有多乖,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疼,哭闹了一会儿,他哄了哄,后来就懵懂地任他就随便亲随便抱了……
亓墨光棍二十九年的记录终于被打破,他差点没为自己历史性的一刻欢呼。
现在……哎……
他眼看着就快成功了,如果在这最关键的时候把她吓跑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亓墨深呼吸,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咳咳,还是好热……
小杂鱼想来是已经睡熟了,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贴了个严丝合缝,亓墨轻叹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亓墨抱着软软的小杂鱼想,那些所谓的一见钟情,可能就是自己这样。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对这个误打误撞扑上来的小杂鱼这么有感觉。
以前,他对女人没感觉,对男人更没感觉。
不举……对男人来说,也是个事关尊严的事,所以他做了几乎无数次检查。
生理上……查过很多次,都没有问题;
心理上……因为他的戒心太强,陆瑜曾经尝试清醒催眠都失效了。
当时她虽然又醉又晕,但是只要把她扔在酒店不管,一晚上也就正常了。
可他没有。
因为他当时只有一个感觉,如果他放开手,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能让他变成真正男人的女人了。
所以即使知道她刚满二十岁,还是中了迷药误打误撞扑上来的,他依旧毫不迟疑地把她带回了家,当即扒皮吞掉。
怎么也忘不了,那一晚她红着眼睛趴在自己肩头哭着喊疼的可怜样。当她哽咽地顺着自己的话叫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她说,“……疼……阿阿墨,好疼……”
一句话好像一把剑,直直刺进他的心脏,血淋淋的疼。
“如果真的有轮回,上辈子我肯定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这一世才这般看不得你难过……”
亓墨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微笑道:“只要宝宝在,你怎样都不会离开我对不对?我一个人生活了十五年,不想再一个人了……别离开我……小武,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一想到你可能会离开我,就怕得要死……”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人。
他终于等到了,又怎么会放手?
以前他研究做饭,都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的,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目标,原来他是为了喂养这条小杂鱼,才练习做了十五年的饭。
还好会做饭,否则这条小杂鱼这么喜欢扑腾,分分钟就被别人勾跑了,不被人勾走了,也许还会被鬼勾走……
她是不是真的能见到鬼,亓墨依然无法确定。
这段时间,她卧室里的铃铛也会偶尔响起。可奇怪的是,每次铃声响起后,监听设备就会出现像第一次那样的短暂盲音,而她也会离开家,去一些奇怪的地方,公园湖边啊,地铁站啊,还有一次去了陵园,在一块墓碑前站立了片刻……他一路跟着,看清了墓碑的人名,查询后的结果更令他困惑,那个人……真的和她,和她家人,和她朋友,八竿子打不着……
亓墨苦笑地拥着小杂鱼叹息,“还是一条能见鬼的小杂鱼,真是考验人啊!侦探也做了有些日子,虽然能挣些钱,可忙起来几个月没办法抽身,不在你身边看着,我还真是不放心,你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还要生一个孩子,以后可有得闹得了……要不等结婚后,开一家寿衣店,专门卖些香烛纸钱给你和鬼玩,我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杂鱼扑腾了一下,伸手抱了抱他,还贴着他身前蹭了蹭。
亓墨只觉得心漏了一拍,好像得到了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抱着软绵绵的小杂鱼亲了好一会儿,才闭了眼睛。
夏日的清晨,天亮的比较早。晨曦微光透过淡淡蓝色的窗帘,投在微乱的床上。
尚小武在家里住,每天六点,大哥会雷打不动地在隔壁打拳打沙袋,七点老妈就来敲她的门,红薯也会闯进来舔她……所以她的生物钟很准,即使换了住处,依然不到七点就醒了。
刚醒的尚小武还迷糊着,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坐起,愣愣地打量着四周。
对,她现在是在亓墨家里。
亓墨呢?
屋外的响动听起来,好像在做饭。
尚小武起身木然地推开门,亓墨正在厨房,背对着她,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回头笑了笑:“马上就好了,去洗脸!”
“……嗯。”
尚小武吸吸鼻子,空气中有淡淡的南瓜香味,还有茶叶蛋,还有甜甜的味道……尚小武咽了咽口水,转身进了里屋的卫生间。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饭菜碗筷都已经摆好了。
桌子上除了有南瓜粥和茶叶蛋,还有新鲜的蔬菜沙拉,煎成六脚章鱼模样的维也纳小香肠,炸得金黄的豆沙糯米饼,小小的奶香馒头,居然还有小笼包!看起来并不像外卖的,嗯,材料都是昨天晚上亓墨买的……
尚小武惊讶地望着这丰盛的一桌,呆楞地盯着亓墨:“这都是你刚刚做的?你几点起来的啊?”
“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不太清楚你的口味,多做了点,”亓墨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先喝点水吧。”
“我都喜欢吃!”尚小武喝了口水,又觉得这样好像太不矜持了,每次都被亓墨这样摆平了,莫名地不爽,“我原本就不挑食,也没什么过敏的……”
“这样很好,”亓墨将勺子递给她,“每样都吃点,才能营养均衡,吃吧。”
“……谢谢……”
看到亓墨的手微红,像是烫到了,尚小武的心里真的隐隐感动了。他一开始就是认真的,每天给自己送饭,悄悄地布置婴儿房,等着她察觉怀孕了,怕她去打胎,才这样缠着她……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想即刻拉自己结婚领证去,但是他真的对自己挺好的,其实自己也不讨厌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底细,心里总是不安。
“怎么了?没胃口?”见她低着头,以为她赌气不想吃,亓墨将粥碗向她推近了些,哄劝道:“就喝一口,好不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尚小武抬起头,盯着亓墨,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我,我从小除了能见到鬼,也没什么特长,跟着珊珊学画画,只画了一年,她画的素描写生惟妙惟肖,我画出来的……别人都认不出来,夸我画得太抽象了,后来我放弃了画画和千金一起学钢琴,她都过了五级,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过一级……连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安慰我说节奏感还行,去学鼓吧……因为老妈心脏病,听不了鼓的响声,说我敲鼓,越敲越快,她心跳得就越快,我就不敲鼓了……后来,陆大哥说,如果没有特长,就好好学习吧,他辅导我功课,这才帮我跳了三级……上了大学,我功课也不过勉强及格,每次解剖课都会有鬼告诉我他们怎么死的,就因为有鬼帮忙,我才有两次发现了老巫婆都没有发现的隐秘线索,得了老巫婆的器重……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难道……难道就因为我怀了孩子?我才不信你不能人道,结果偏偏对我就好了呢……”
“会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不过你不会的,我都会,我们多般配!”
亓墨笑着舀了一勺南瓜粥,塞进她嘴里,“至于只对你一个女人有感觉,不管你信不信,我信了,否则怎么会跟踪狂一样地跟着你?我也不是闲得慌,没事做,有追你的功夫,还不如去赚钱呢!这几天你只需要想一个问题,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嫁给我就够了!想那么多,你这小脑袋还不短路?来,吃个小笼包……”
尚小武叼着小笼包,傻掉了。
这个亓墨压根就是一头驴!死犟死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