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发生的诡谲一幕,让尚小武来不及应对,只能护着怀里的小鱼,连连躲闪。
她婆婆看起来很像是疯了,谁都不认识,只哭喊着亓墨的名字,说他在汽车上动了手脚,害她无法刹车,才会慌乱中撞到了情妇的车……
不对劲。
“我母亲是很厉害的工程师,生我前还是大学教授,那时候教授本来就少,女教授就更少了。我小时候经常看她写的书……”
亓墨说过,他的母亲是当年富商的千金,留学海归的大学教授,对在她家打工的亓天成一见钟情后,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亓天成。从那以后,她为了生孩子,还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
亓天成可谓是一穷二白,用她的嫁妆做本钱下海,赚了第一桶金,从那以后财源广进,非常顺利。
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直到,她发现了亓天成的情人,一个什么都不如她的情人。
她骄傲自信,可发现爱的人从头到尾欺骗她,养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什么骄傲自信都崩溃瓦解了。
她必然会疯狂。
……
但是被丈夫背叛的女人的疯狂,绝对和眼前的女鬼不一样!
一个曾经主攻机械工程的大学教授会没有注意到汽车被自己儿子动过手脚?
当时阿墨才十四岁!
尚小武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亓墨母亲的鬼魂……会不会□□控了?
魔王为了重生,会不会一直利用亓白,利用了十五年,骗了他十五年?
她必须想办法让婆婆恢复正常!只有婆婆说出来的话,亓白才会相信!
但是,她该怎么做才好?
夜明珠不在手上,仅凭她念经……她躲闪的时候已经念了两三遍了,如果有用婆婆早就清醒了!
怎么办……怎么办……
“你的孩子是千年难遇的灵童……未出生就可超度怨灵……”
尚小武突然记起娘娘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夜明珠只是个媒介,那灵童是不是一样具有媒介的作用?
尚小武抱起小鱼,左看右看,又轻轻地摇了摇,高高地举了举,看见孩子咯咯地笑着,她哭笑不得了——
启动小鱼的机关在哪啊!总不至于还喊个变身的口号吧!
就在尚小武纠结喊代表月亮消灭你,还是妈咪妈咪哄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婆婆向他们扔了个马克杯。尚小武吓得连忙将小鱼护在怀中,脑袋上喀嚓一声响。
这一击力度不轻,砸得她差点晕过去。
尚小武愣了十几秒钟,才渐渐恢复了知觉,极度紧张惊吓的时候,倒是不怎么觉得疼,只是额角又热又痒,伸手一抹,抹了满手的血。
小鱼潭水一般的眸子倏然一紧,小手碰到她额头的一刹,啊地大喊了一声。
不是寻常婴孩的啼哭,没有抽泣,只是清冽的一声叫喊,好像一道光,直直横扫。被击中的厉鬼如过电般,猛然骤停。
尚小武直直地看着自己婆婆,又看了看已经睡过去的小鱼,生怕他身体太弱,这样受惊吓会造成休克耽误抢救。不过还好,小鱼呼吸平稳,抓着她的手指,倚在她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阿姨?”
尚小武咽了咽,紧张地注视着微怔的女人,“阿姨,我叫小武,是阿墨,嗯,就是亓墨的老婆,这是我们的孩子……”
亓墨的母亲终于淡定了些,哀哀地看了看她,又慈爱地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原本离着五六米远的距离,嗖地突然闪到她面前,吓得尚小武瞠目结舌。不过婆婆已经恢复正常了,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那个,婆婆,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和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
哎呦!婆婆不愧是女博士!
尚小武连连点头。
中年女人苦笑,冷眼看向一旁亓白的母亲:“我自己看错了人,连累了我的孩子,我当时恨得想让她和那个男人去死……我的孩子替我动了手……”
亓白拄着手杖走近,咬牙切齿:“亓墨就是个逃脱法律制裁的杀人犯!”
“不,”亓墨的母亲笃定地否定了亓白,“我的孩子不会害人,他的的确确动了手,但没过多久就承受不住良心的责问,立刻改装回来了。我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痛苦,我知道是我连累得他险些走上迷途……我不会让亓天成和这个女人得到一切,所以我动了手,我卸除了刹车装置,是我开车,想和你们同归于尽。”
“亓天成从头到尾没有爱过你!是你自己自以为是!”亓白的母亲也开始激动了,头发哗啦啦地立起,像章鱼的触手般,在空中乱舞。
亓墨的母亲自嘲地笑了笑:“我若重活一次,绝不会相信亓天成的甜言蜜语。小武,我不后悔,只是连累了小墨,你替我转告他……”
尚小武眼睛大睁。
婆婆说完话,四周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还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正在尚小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墙上的镜子突然裂开了一道口。
那道裂口立刻咔嚓咔嚓如蛛网状四散开裂,如星光般在半空中炸裂。
尚小武紧紧护着小鱼,防止他被碎片扎伤,所以没来得及顾上婆婆,慌乱中眼看着婆婆挨了亓白一手杖,灰飞烟灭却无力阻拦。
亓白的母亲捧腹大笑。
尚小武正鼻子一酸,觉得婆婆太冤了,惭愧自己又没本事也敲亓白母亲一棒槌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红薯从镜子后跳了出来,吧唧一口咬中亓白母亲的头,将她吸入肚内,随后懒洋洋地蹲在地上,用后腿瘙肥嘟嘟的脖颈。
“小武!”亓墨随即也跟着冲了进来,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哽咽道:“没事吧?”
“阿墨……”尚小武眼眶一热,可余光看见亓白挥着手杖朝红薯挥去,连忙推亓墨,“阿墨!”
“亓白!”
亓墨冲上前握住亓白落下的手杖,摔打成一团,红薯死死咬着亓白的腿不松口,眼看着亓白就被制服了,尚小武突然感觉自己天灵盖一震。
是刚才挨了婆婆那一马克杯,脑震荡发作了吗?
啊,不对,这次头痛得都要裂开了!
有人要把她怀里的小鱼抢走!
这刺鼻的香水味……是苏暖!
“不,小鱼……”
“白!快走!”
“小武!小武!小……”
“喵喵喵!”
……
尚小武眼前一黑。
三日后。
尚小武终于睁开眼睛了。
守在床边眼眶青黑的亓墨先是一愣神,随即立刻抱住她:“小武……你终于醒了!等等,我去叫大夫……”
尚小武晕晕糊糊地感到手下一痒,触到了一团绒毛,偏头看见一只肥肥的黑猫蜷缩在自己身侧,伸手轻轻地抓挠着猫咪的肚子,听到猫咪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突然眼睛大睁,逐渐回忆起,在她昏迷的时候,隐约听见的对话。
她眼神坚定,面色凛然,虽只是一闪而逝,却被猫咪看在眼中。
红薯舔了舔她的手指。
亓墨很快就带着一群医生们来了。
带头的医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伸出五个手比划了两下,柔声问:“小姑娘,这是几?”
尚小武:“……”
亓墨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碰触她的脸:“小武,小武你说一句话啊……”
尚小武嘴唇颤了颤,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却吓得亓墨魂儿都出窍了。
她说:“大叔,你是谁啊?”
她又看了看一群医生:“你们又是谁啊?”
亓墨愣了愣,掰过她的头,“小武,你,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她愣了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亓墨:“我不是叫小武吗?”
亓墨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不是你这么叫我的吗?”
亓墨:“……”
医生们会意地对视了一眼,领头的白发医生安慰地拍了拍亓墨的肩膀,“家属出来一下吧!”
自这之后,亓墨的幸福生活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记得她叫尚小武,也记得姥姥,红薯,哥哥,妈妈爸爸……只是偏偏不记得他。
她的记忆,停留在五岁的时候。所以当尚文和珊珊来探病的时候,她抱着珊珊叫妈妈,抱着尚文叫爸爸。
珊珊和尚文懵了,小武的爸妈也懵了。不过好在姥姥还是姥姥,红薯还是红薯。
除此之外,她没有半点恢复记忆的迹象,更严重的事,无论他如何和她解释,用食物哄她高兴,只要到第二天早上,她又都忘得一干二净。
亓墨很担心,但又稍稍有些安慰,如果她全都记得,此刻一定天天以泪洗面,疯了一样去找小鱼。
那天混乱中,小武被苏暖用高尔夫球杆击中了头,当时血流了一地,如果不去医院抢救会非常危险,亓墨□□乏术,只能带她去医院,顾不及去追。红薯顺着气息去找,这次也没有半点头绪。
他现在一边找小鱼,一边还要照顾每天都不认识自己,智商停留在五岁只知道调皮捣蛋恶作剧的尚小武。
亓墨叹了一声,轻轻推开了门,然后,脸被飞过来的枕头击中。
在床上乱跳的尚小武做鬼脸大笑:
“哈哈哈哈……怪叔叔又来了!老是想拐卖我去山里当童养媳!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红薯,挠他!”
亓墨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