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门而出的人带起了一阵巨大的气流,卷起了教室内的窗帘。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颀长的身影就这样弓着腰,半晌都没能有什么动作。
脸色苍白,薄唇被血染红的人左手捂着胸口,右手还按在窗台上,苍白的指节还轻轻颤抖着,仔细一看,居然是手掌被一根沾满铁锈的长钉直直地穿过,贯穿血肉。
月光下交错的伤口变得更加狰狞,滴下的鲜血,慢慢地将地板晕染出刺目的红。
咳嗽一声,喉中腥甜的人却丝毫没有顾忌加深的伤口,右手按在窗台上,然后慢慢地,强撑着站直,按着窗棂的左手,硬是凭借着蛮力,拔出了手。
可是脱身之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处理伤口,而是再度,捂着伤口,脚步不稳地追了上去。
玳瑁说不出话来了,它一边跟着一边看着男人几乎要变得苍白的脸色,和血腥味挥之不去,引来不少流浪猫狗的狰狞伤口,忍不住了:“你到底为什么.......”
陆景清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甚至无法确保他还能够再跟上她。
可是她怕黑,还会在夜里迷失方向......
她刚刚才修改了那么多人的记忆,能力还没有恢复,如果她在黑暗里想起了那些过去......
再在黑暗里待下去,她会失控的。
他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黑暗里......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人强撑着,捏紧了手指,血液顺着手掌一滴滴地滴下来,滴得满地都是。
他却只是用力地捏住受伤的手指,直到体力不支,实在无法再追赶下去之后,才再度停下来。
玳瑁以为他是终于追不上了,才停了下来,还在心里松了口气,可是看过去,却发现,他的深色瞳眸才在一瞬间,变成了雪色:模糊的视线竟然在一瞬间,变得极其深远而清晰,只是脸色已经由苍白,变成了纸一样的惨白!
丝丝缕缕的银光从他身上渗透出来--
紧接着,在夜色里就像是有莹白的灯光次第亮起,竟然在一瞬间,绘出了一条亮白色的通路!一路跟着越溪的方向飘远而去!
感觉到那是什么的玳瑁瞬间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他不是没有精神力了吗!
这条光带是怎么回事?!
等看到具象化出来的银色手枪,玳瑁才忽然反应过来,第一次是因为陆景清,而不是越溪直接炸毛:“你疯了?!快停下!!!”
这样透支生命力召唤来的精神力,就算是在任务世界,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的!
可是看到陆景清半跪在地上,几欲晕厥的惨白脸色,玳瑁却又忽然明白了--
怪不得他要一路追,怪不得他这一路都在强撑,原来他从追上去开始就在汇聚精神力了,用了这么久,才汇聚出这一点点,而且,他知道自己透支不了多少生命力,所以才会尽力跟上她,这样才能让精神力在到达她身边之前,不消散.......
可是,他是疯了吗?司令只是找个人而已,根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玳瑁想不明白,却也阻止不了陆景清,只能焦急地围着陆景清转,言语劝阻,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可是没有用,陆景清完全没有理会玳瑁,只是强忍着脑海中撕扯的疼痛,继续延长光带。
很快,他的脸上就没有了一丝血色,只是那条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精神力光带,却越来越亮,一直延伸,直到跟随越溪的行动轨迹而去。
那条银白色的丝带在脱离陆景清之后,就直奔越溪,找到了她,然后将她环绕起来。
弹幕都在因为这突然出现的莹白光芒而大感惊奇,越溪眸中的焦躁褪去一些,却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奔向医院。
她感觉到了丙烯的气息!
想到那个男生的声音,越溪捏紧了手指,猛地推开门--
淡淡的,几乎没有温度的月光洒在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上,她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眼睫轻颤着,手指上夹着很多夹子,脸色也异常的苍白--
越溪认出了那些仪器,眼睫颤了一下,到了病床前。
为什么?为什么丙烯会病得这么厉害?
她不是在上学吗?她不是应该在读高二,在和其他同学一起玩喜欢玩的游戏,看喜欢看的书.......
她捏紧手指,视线落在床头的病历单上。
可是看了几眼,就忽地怔住了。
上面写着,病人,白月惜,住院治疗时间,六年,病症:白血病,状态:医学观察中。
越溪手指抖起来,忍不住翻了好几页,可是那上面的记录无一不在显示着,她以为的那个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丙烯,其实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年。
越溪的眼眶红了,想起什么,才翻出药瓶想给她喂药,可是却怎么喂都喂不进去。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那银白色的光带落在她身上,接着,汇聚成一股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暖流,缓缓注入丙烯的身体。
越溪一怔。
她看到丙烯的脸色恢复了红润,蹙起的眉头也展平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条光带,可是只是散发着莹白色光芒的却只是黯淡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明亮的光芒,浅浅淡淡的荧光围绕着她,似乎只是为了给她照路。
越溪心里知道这条光带来自于谁,可是想起在路上的争执,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站起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陆景清。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却只是扶着门框,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瞳眸仍然满是暗色。
连玳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透支了全部的生命力的情况下追上来的,弹幕更是震撼到完全说不上话来--
尽管他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能感觉到陆景清身后能吞噬人的黑夜。
那团黑夜如同潜伏着的恶魔一般,在男人身后徘徊逡巡,却怎么也不敢扑上前,吞食房间里的人。
观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只是精神高度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越溪注意到了他被鲜血染红的手,可是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靠近了她的人已经单手不容拒绝地揽过她,然后低头--
是目的性很强的吻,仿佛奔赴千里,只是为了亲吻她一般。
可几乎是下一瞬间,越溪就明白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身体也感觉到了银色光线给她带来的变化:
温暖充盈着她的全身,而且她四周围绕的银白色光芒越来越亮,那些暴戾气息在减少,光却越来越刺目,最后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揪着陆景清的外套。
是湿的。
来的路上,明明没有雨........
她恍惚了一瞬,回神之后下意识推拒,可是陆景清却已经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