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被翎遥戳破自己毫无作用的事实下心虚了一阵。
但他也没过多内耗，毕竟女人生孩子，他也是真的帮不上忙。
为了不再看到女儿嫌弃的眼神，明德帝准备率先出击。
“你也别光说朕了，走了这么长时间，让朕看看你的书法如何，有没有进步？”
提到这个，翎遥的脸就皱了起来。
她是真的写不好字，也不愿意写。
明德帝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他扳回了一局，正打算再借机逗趣两句，就听到宫人在外大喊，不好了，皇后娘娘难产了。
云意弦难产了。
翎遥顶着大雨守在产房外，头上是泛着紫光的雷电，仿佛随时都会突破云层劈下来。
所有的迹象都显示了不详。
翎望撑着伞站在明德帝身后，眼里满是悲痛。
他早早就知道结局，却无力改变。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产房内惨叫声不断，产房外寂静无声，门一隔，便是两个世界。
终于就在明德帝即将站不住摔倒的之前，接生嬷嬷冲了出来。
“回各位主子的话，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女胎，只是--”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翎遥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云意弦脸色惨白，散乱的湿发贴在面颊上，见到翎遥，她强撑着伸出手。
翎遥立马握住了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顺便给她的体内输入灵气。
“好孩子，别浪费你的灵力了，阿娘撑不住了。”
云意弦知道自己的命数尽了，翎遥已经长成，她必死无疑。
这个孩子，不过是天道为了制衡翎遥的产物，更是天道送她最后一程的礼物而已。
她作为曾经的神女，在被告知身份后，逐渐也记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只是这些事她不能对任何人讲。
“阿娘--”
翎遥震惊到不知所措。
“好孩子，别恨，也别怨，这是阿娘违抗天道的命，阿娘从放弃神女身份的那时就知道了，阿娘不是个称职的神女，也不是个称职的阿娘，对不起。”
“阿娘您别说话了，留点力气，我可以救好你的。”
翎遥疯狂在储物戒中搜寻救命丹药给云意弦服下，但却无济于事。
“遥儿，阿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答应阿娘，不怨，不恨，守好这个天下，保护好你的弟弟妹妹们，答应阿娘！”
云意弦的时间不多了，她脸上也没了慈色。
“好，我答应阿娘，不怨，不恨，守好这个天下，护好弟弟妹妹们。”
泪水不断划过，翎遥几乎看不清她了。
云意弦明明是笑着闭上了眼睛，但那一滴泪，还是滑了出来。
随着这一滴泪消失在她的发间，她的身体也化作了点点星光，就这般消失了。
“不！不要！阿娘！好歹留个尸体给我！阿娘！”
“哇啊--”
翎遥崩溃的时候，那刚出生的妹妹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念到了母亲的离世而啼哭起来。
翎遥听到这个哭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抱着她的嬷嬷见情势不对连忙跪下。
“皇太女，小公主刚出生不懂事，您--”
翎遥的眼神太吓人了，嬷嬷吓得抖如筛糠。
但碍于云意弦的遗命，她又不得不站出来。
翎遥面无表情的走到嬷嬷身边，动作轻柔的将那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尽管动作生疏。
嬷嬷心惊肉跳的看着翎遥，双手托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情绪爆发打算摔死这个孩子。
但翎遥没有，她只是简单抱了抱她，就把孩子还给了嬷嬷。
“公主生而克母，实为不详，但念皇后娘娘遗命，留她不死，送去国师殿教养。”
不给公主的身份，不给公主的尊荣，让她只作为胡来的徒弟，或是国师殿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自此，随她去。
比起翎遥上辈子无父无母的活在冷宫里，国师殿起码不差吃穿，也不缺书看。
说完这话后，翎遥化身成了自己前世十六岁的模样。
她最爱的人死了，她也死了。
门无风而开，翎遥站在台阶前，扔了一把长剑到明德帝脚下。
明德帝的心瞬间就凉了。
“母后已去，儿臣，恭请父皇殡天。”
云意弦生前恩泽六宫，后妃们听说孩子生下来了都匆匆忙忙赶来，却没想到一过来还没看到孩子，还没恭喜皇后产女，只等来了翎遥逼宫的场景。
后妃们吓得不行，生怕翎遥一怒之下将她们也殉葬了，纷纷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但翎遥的眼神没有分给她们分毫。
明德帝颤抖着问，“你母后她--我能见她最后一面吗？”
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母后是神女，虽然失去了神女身份又同你以凡人之身转世，但神死道消，什么都没留下，自此黄泉碧落，再寻她不见。
她是为了你才落得这个下场，虽是她自愿，但你是因，如今，我来寻这个果。
别让我真的弑父，儿臣，恭请父皇殡天。”
明德帝没说话，他不甘心就此赴死。
翎望没说话，就这样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翎遥也没管明德帝，反正他就算不想死，今天也是要死的。
“哥哥，你骗我，你说阿娘会没事，结果她却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空荡荡的，如云意弦所望，没有怨也没有恨。
但翎望知道，经此一劫，翎遥的心彻底死了。
大道将成。
“不这样说，你不会允许那孩子出生的，母后不死，你如何断情绝爱。”
“断情绝爱？经历一遭生死，我所爱只剩下你和阿娘，难道天道连这一点点的爱--”
“绝不，为神女，绝不能有一己之私，我和阿娘不死，你心里便永远会有私情，私情，乃是成神大忌。”
“好，好，好。”
翎遥被这个答案气得连说三个好字。
“那你想如何死？”
她问翎望。
翎望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毒药，抬手便要一饮而尽，却被翎遥挥手隔空打掉。
“我不信你，谁知道你说得真假，万一你假死，欺瞒天道，我可不想被连累。”
翎遥说罢，从储物戒里掏出一瓶毒药，亲自递给了翎望。
“你我兄妹一场，不想两次都是这个结局，哥哥，还真是造化弄人。”
翎望没有二话，接过毒酒便一饮而尽，姿态潇洒如同饮得一杯佳酿。
“今生有幸能与妹妹相认相伴，老天不算薄待了我，这个局，我认。”
翎望说完，便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倒在了地上。
鲜血溅了翎遥半张脸，雷光之下，显得她越发妖气深重，哪里像个神女后裔，魔女或者妖女更贴切一些。
翎遥毫不在乎，转身来到明德帝身边，手微微一动，地上那把剑，便飞到了她手里。
“母后去了，哥哥也去了，便是按照顺序，也该你了。”
是啊，上辈子也是这样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