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没想到会在校园门口看到那个人。
那个明明已经搬离这座城市的人。
以至于他瞬间有些恍惚。
在他愣神之际，对方看到了他，走了过来。
“我联系不到你妈妈，给她发的钱也一直没收，就想着来看看你。”
说着给他塞了一些钱。
“就当零花钱了，她工作忙，剩下的我直接给她了。”
“最近学习怎么样，家里怎么样？”
秦臻把钱还给了他，不太情愿地开口：“爸，一切都很好，不用你担心。”
男人动作迟缓，“哦，好。那我都给你妈妈吧，你要是没钱就找她。”
秦臻些许不耐烦地说：“我们现在有钱，以后不用你施舍。”
“施舍？你怎么能这么说——”
秦臻打断他的控诉，“不是你这么说的吗！不是你不情不愿吗，好像我们欠你什么。现在不需要了，以后也不需要了，你和你的新家好好过吧，不用再操心我们了。”
看着男人一言不发，秦臻内心五味杂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秦臻，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这些钱你拿着吧，如果你还认我的话。”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稍显佝偻的背影，秦臻突然有想叫住他的冲动，但很快他还是控制住了。
他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他不想回到以前暗无天日的岁月，也不想一直被困在“第一名”的怪圈中。
就好像为了获得那个男人的认可和每月的抚养费，他就要如同机器人一般不知疲倦。
明明他的很多痛苦都是由他而起，可现在他的样子却像是个受害者一般。
不能，
他绝对不能心软。
他绝对不要理解他。
他要回归自己的生活。
*
这几天比赛的事宜有条不紊，逐渐走上正轨。
秦臻虽然是负责人，但他不得不佩服林漆的行动力。
他几乎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把一个视觉仪器设计出来了，而且还细致到内部电路感应装置等。
接下来，他们只需采购零件，组装成型，最后试用检测便大功告成。
天才得让人嫉妒。
但，现在他已经看开，每天和别人比较好像挺没意思的。
毕竟，他总不可能什么都擅长。
他努力了太久想要改变现状，但最后还不如有一个有钱的舅舅；他花费大量时间学习、考第一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可，但结果还不如成为一个有钱的富二代被流传。
他真正靠自己什么也没得到，而他靠光环得到一切了他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想要。
多么荒诞，多么错位。
秦臻时常想，如果一切没发生会怎么样？如果他还是一个家境一般，家庭不和谐的人会怎么样？
他好像还是不能承受，还是会怨恨，但他觉得这些已经没什么了。
不承受便不承受吧，怨恨便怨恨吧。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和他现在不用承受、也不用怨恨一样，都是一模一样地过。
没有任何区别。
不对，也有区别。
现在他起码承认了。
也不害怕了。
意识到这些，秦臻心里充满感动与感激。
虽然他不知道要感激谁。
难得又是周末，他放松地躺在床上。
正想着该如何和母亲说不出国的事，毕竟他现在已经越来越舍不得这里的生活了。
突然心有灵犀般，舅舅的留学资料便发来了。
他没有点开看，一鼓作气，打字，发了过去。
[舅舅，我不想出国了。]
那边一个电话打来。
秦臻接起，无奈地说：“舅舅，我是认真的。”
对面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臻儿，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什么又反悔了？”
是他妈妈。
秦臻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妈，不是……这，这个决定我很早就想好了，上次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先答应下来了。”
对面语气凝重：“是不是因为你爸爸找你的事。”
“啊？”
“你爸爸前几天联系过我了，他最近丢了工作，所以找我想说抚养费的事，我已经把话和他说清楚了，说我们以后会在国外居住，他听起来有些反对你出国，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臻回想起之前他来找自己时的场景，好像是很落寞。
丢了工作？
怪不得……
还给他那么多钱……
真是搞不懂。
“妈，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我自己想要留在国内。”
“原因呢。你不要你的前途和未来了吗。”
秦臻沉默些许。
“妈，你愿意让我有自己的人生吗。”
而不是你口中的最好。
那，曾经的第一。
和现在的出国。
“我还能害你吗？”语气哽咽。
“你主观当然不会，但客观来讲……我并不觉得我得到了最好，我只觉得好累。”
什么都不是他选的，他也什么都不会选。
因为他曾经也认为那就是该有的选择。
唯一的选择。
以至于他走入迷宫，晕头转向。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除了出国，你自己能做到什么？你要像你爸爸那样一直一事无成吗？”
“我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我会认真去做，结果是不是一事无成未曾定论。总之，我想，如果一切是我自己决定，那么起码我不会把恶果怪在别人头上，比如，你。”
他或许会慢慢学会承担所有好坏。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
死气沉沉地怨恨生活，惩罚自己。
那边啜泣声停止，“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挂了电话。
秦臻随即点开通讯录，没有停止，点击了那个男人的号码。
很快便接通了。
“爸。”
“秦臻？怎么了？”
他看向窗外，“爸，我已经答应妈出国了。”
电话那头没了回音。
“我觉得国外的生活很轻松，而且，以后你不用再操心我们了，我们不会是你的拖累，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我回国的话会去看你，一切不用担心。”
“你在这里，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一样和在国外没差别，以你的成绩，重点大学肯定可以考上。”
“对，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其实都没差别。唯一的一点就是我不想再在你的期待下活着了，我不想再承担你的失望和渴望，不想接受你的价值体系，不想因此评价自己。我们偶尔见一见就好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放过对方吧。”
秦臻的话显然让人无法回答。
几个呼吸声后，对面长长叹出口气，“好，儿子。”
解决完一切后，秦臻再次躺回床上。
好了，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轻松又迷茫。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是那刻的冲动就是这样做了。
像是心头压抑了很久的一股激流，一下冲开了所有郁结，不论后果。
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人生。
一连神清气爽了几天。
褚尽善和林漆都看出了秦臻的变化。
蒋佳因也被他勾起好奇心，悄悄拉着褚尽善问：“秦臻最近发生了什么？”
褚尽善有些犹豫。
她通过隐秘空间知道了秦臻解绑系统，并且前一天同时拒绝了父母双方的建议。
她想过秦臻可能做什么决定，但她没想到这么干脆决绝。而且，这也使得接下来的走向越发不明确。
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那么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那边也说进度条一直卡在平庸者世界，最后一点怎么也上不去。
难道真要让他们和盘托出，逼秦臻走出来吗？
到底该怎么办。
蒋佳因伸手在褚尽善眼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来，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参赛作品快做好了吧，他太高兴了。”
“是嘛，不过确实。你那小男朋友还真是厉害，我们跟着他的思路很快就都做完了。”
褚尽善瞬间红晕上了脸，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蒋佳因不明白。
这时，当事人林漆走了过来，他看到褚尽善脸这么红，有些担心。
“是太热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蒋佳因瞬间八卦起来：“二人世界吗？”
褚尽善还是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像个摇头娃娃。
林漆疑惑，“怎么了？”
蒋佳因说：“我刚刚问褚尽善你是不是她男朋友，她说不是。”
接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林漆了然，“确实，还不是。”
没等蒋佳因再追究下去，秦臻激动地走来，手里拿着仪器。
“组装好了！”
接着四人围了过去。
“哇，没想到，我们就这么完成了。”
“还是要试验一下。”
褚尽善说完便想到了办法，她对秦臻说：“我们先试戴一下吧，看看有没有效果。”
接着拉上林漆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让秦臻回想起以前的事。”
隐秘空间的几人也捕捉到了这条信息。
然后，秦臻带上了VR仪。
时光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