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上已经做好了打算,臣妾就不再多言了。”
陵容闭上口,再不提起几个公主之事,她倒是想提五阿哥的婚事,只是担心皇上会怀疑自己,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提起。
“娘娘,延禧宫遣了人过来,似乎……”照水瞧见皇上,颇有些犹豫不敢开口,还是见陵容点了头,方才敢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恬嫔娘娘的身体有恙,想请娘娘过去瞧上一眼。”
“恬嫔的身体有恙,应该去找太医,怎得派人来了承乾宫。”
皇上心中怒气本就没消,一听见恬嫔的名头,脸立刻便拉了下来。
“这……来人说,已经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只不过恬嫔娘娘身体不适,这心里也委屈,着实是想见见娘娘。”
“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病了要动用太医也就罢了,怎得自己还委屈上了,需要人安慰呢?”
皇上厌恶一个人,那态度是十分明显的,“叫人回话,就说朕在承乾宫,晟贵妃忙于接驾,暂没时间去瞧她。
叫她安安静静的在延禧宫中养着身体,勿要一天到晚的滋事。”
照水虽然应了下来,但肯定不会这样回话的,便找了个娘娘正忙的借口,答应来人晚些时候会去瞧瞧恬嫔。
只可惜恬嫔并没有等到陵容过去看她,在皇上的药物作用下,恬嫔终是在睡梦之中去了。
好在她死的很安详,也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陵容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收拾好了衣服和妆容,就那样恬静地躺在那里,倒真如她的封号一般。
“娘娘看过病之后,便说自己累了,于是就在榻上睡了过去。
等到奴婢叫娘娘用晚膳的时候,才发现娘娘已经去了。”
桑儿跪在一边儿,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干涸,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温度,陵容来了半晌,她连请安都没有。
不过陵容也不会因此和她计较,反而是走到了榻前,又看了恬嫔两眼。
“她面容恬静,想来是没受什么苦,此事应该已派人告诉皇上了吧。”
“回晟贵妃娘娘的话,已经派人去过了,只不过皇上说政事繁忙,一切都由贵妃娘娘处理便是。”
“嫔位去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叫本宫一个人处理呢。”
陵容有些不满,她伸手碰了碰恬嫔已经冰冷的脸,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夏冬春也后一步赶了过来,曾经延禧宫住的最久的三个人重新聚到了一起,但恬嫔却永远都不能开口了。
“她刚做成了想做的事儿,怎么就死了?”
“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所以结局就只能是这个。”陵容拿来口脂,用食指揉化了给恬嫔涂上,鲜红的颜色看着刺眼,但陵容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
“只是对付皇后罢了,难道皇上他自己不想对付皇后吗?”
陵容摇了摇头,手指在恬嫔唇上来回,慢慢地涂抹均匀,“皇后和两个阿哥只是明面上的,真正叫恬嫔死的,是其他事情。”
夏冬春不太明白当时谋害太后的具体情况,听见陵容说话这般似是而非,便也很懂事的没有继续追问。
“无论做了多大的错事,她都已经离开人世了,人死为大,皇上也不说来看看她。”
“不来看就不来看吧,恬嫔也能走得清静些。”
陵容收回了手,指尖在自己的手帕上擦拭,将那红色的口脂尽数擦去。
“见一个最会装深情,最会装孝悌,又最会装友悌的人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多看看怀恪,多看看陪在她身边的桑儿。”
夏冬春沉默了一瞬,她看了恬嫔一眼,便转了话题,“听说富察夫人想要入宫,递了三次牌子,皇上都没有同意。”
“这事儿本宫知道,富察夫人也给本宫递了消息,想要进宫看一看恬嫔。
但如今有皇上的吩咐在前,本宫又怎么可能给她开什么后门。
不许就是不许,即便她富察家世代有功,也不可能违了皇上的旨意。”
“但富察氏没这么容易放手,他们已经将还在家中的何桉鸣叫了回来,说什么都要何桉鸣验尸,确定恬嫔的死因。
可惜何桉鸣是受了皇上的命令待职在家的,哪里有权力出入后宫呢?”
“他如今已在京城?”
“自然在。”夏冬春有些惊讶地看向陵容,“怎么,他不会是受了你的吩咐才出宫的吧。”
“你高看本宫了,太医院的太医,本宫可没有随意调派出宫的权力。”陵容瞥了夏冬春一眼,“他是皇上派出去的,如今贸然回京,只怕会叫皇上龙颜大怒。
这对富察氏也并无好处,难不成……是丧女之痛叫富察一族失了理智吗?”
“谁家的女儿好好的突然离世,都受不了吧。”夏冬春喃喃自语一般开口,她撩开帘子,似乎是想仔细看看恬嫔一般,“我们有些日子没有聚在一起了。
却没想到再次相聚,是因为恬嫔的死讯。
我其实还是没那么喜欢她,但无论真情假意,还是一同过了几天快乐日子,如今再想,倒是也有那么一点伤感的味道了。”
陵容也点了点头,两人沉默地看着恬嫔,好一会儿方才起身,开口吩咐着桑儿,“将恬嫔送去吉安所吧,留在延禧宫太久不好。”
“是,晟贵妃娘娘。”桑儿喃喃说着,她愣了一会儿才起身,手掌握着恬嫔的手,“娘娘,该起来了,去吉安所的路太远了,奴婢背您过去也太累了。
您就辛苦一点,起身走一走,好不好?”
桑儿叫已经死去的恬嫔起身的画面太过可怕,夏冬春看了两眼,便先一步跑了出去,立在正厅里白着一张脸吐气。
“怎么了,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吓成这个样子?”
陵容后一步跟着她走了出来,见到夏冬春这模样,便凑近瞧了她一眼,“在后宫之中,距离死亡从来都是这么近的。
你生过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中走过一趟,那个时候不怕,怎得如今害怕了呢?”
“我……只是觉得桑儿的情况不太对,你瞧瞧她对尸体说话的模样,就好像恬嫔还活着一般。”
“她们主仆情深,这样行径也可以理解。”
“是可以理解,但我一想到恬嫔与桑儿常常见鬼,我就不由得汗毛倒竖,仿佛这恬嫔就在延禧宫一样。”
夏冬春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仿佛感觉到周围的寒冷一般,“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午夜里在延禧宫乱转,也许她能找到害死她的人呢。”
“只怕她至死都不知道要她性命的人是谁,就算成了鬼,也只能为自己哭泣吧。”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一个小丫头一声惨叫,陵容先一步找了过去,就见到桑儿伏在榻前,已是一动不动了。
“照水,过去看看。”
照水应了一声,立刻就上前去探桑儿的鼻息,她手指一搭,便发现桑儿已经死透了。
照水四周看了两眼,发现了滚落在一旁的药瓶,她拿起来看了看留下的些许粉末,“娘娘,应该是砒霜,桑儿姑娘已经救不回来了。”
陵容瞧着已经死透了的桑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辛苦你了照水,去找人过来,将恬嫔送去吉安所吧。”
照水点了点头,她将那砒霜放在桌上,转头瞧了桑儿一眼,方才匆匆出去。
夏冬春没有进来,她在正厅等着,直到陵容出来,她才问了一句怎么了。
“桑儿追随恬嫔去了,”陵容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个突然死去的虫子一般,“叫人也将她一并带着,既然这般为主,就与恬嫔一同下葬,永远陪着恬嫔吧。”
“你倒是为她,只可惜恬嫔要入妃陵,她一个小小奴婢,如何能进妃陵。”
“一把火烧了,让恬嫔带着她的骨灰一起,这样就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了。”
“这……”夏冬春犹豫了一瞬,“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皇上一定会问的。”
“问便问了,就说已经拖去了乱葬岗,根本就不会有人查一个婢女的尸体究竟在哪儿的。”
言语之间,已经有人进来,将恬嫔和桑儿两人的尸体收拾走了,整个延禧宫好像一下子就空荡下来,没有一点声响。
陵容从一进门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此时才终于想起来,她竟然没有在此看到怀恪。
按道理来讲,自己的额娘离世了,她应该过来看一看的。
“夏妃,你可瞧见怀恪了?”
“这……”夏冬春被陵容一提醒,才发现此时此刻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她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偏殿,我过去找一找她。”
夏冬春动作很快,还未等陵容答应便已经离开了厅中,不过她在延禧宫转了一圈,也并没有发现怀恪的身影。
她满脸疑惑回来,“这……怀恪竟然不在延禧宫,难不成是去阿哥所了?”
“怎么会,今日太傅突发急病,便暂时休学一日,整个阿哥所里除了五阿哥,再没有其他人了。”
陵容长叹口气,被夏冬春这般愚蠢摸着气的几乎要哽住了,“问一问其他人,一定有知道公主去向的。”
不多时,这公主终于找到了,原来是去启祥宫找温宜公主了,一大早就去,玩到晚膳都没有回来。
再加上恬嫔这事发突然,都没有人通知锦妃,导致怀恪此时都没有赶回延禧宫。
“这可如何是好,公主还没有见恬嫔最后一面,这尸首就抬走了。”夏冬春有些着急,立刻就想叫身边的宫女去拦着。
“会在吉安所停灵七日,公主想看还是会看得到的,只是如今桑儿已死,本宫需要想想,由谁照顾公主了。”
夏冬春知道陵容的意思,与其说是哪个宫女哪个嬷嬷照顾公主,不如说是要谁做公主的额娘。
“这……不如我来吧,毕竟之前我也常常照顾怀恪,她与我玩的还是挺好的。”
“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皇上拿主意,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便先将怀恪接过去照顾吧。
你若是真想长久照顾怀恪,我会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的。
若是你不愿意,便也直接告诉我,敬贵妃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她膝下没有孩子,想来也会认真照顾怀恪。”
夏冬春点了点头,她也没有过多犹豫,“如你所说也要看皇上的抉择,只要皇上愿意让怀恪养在我的膝下,我一定会好好照怀恪的。”
“有你这句话,恬嫔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陵容深深看了夏冬春一眼,直到夏冬春有些迷茫地看回来,方才叹了口气,“从前恬嫔有自己的女儿,却还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五阿哥身上。
如今你有自己的儿子,又有多少精力能放在怀恪身上呢?
我并非是在怀疑你,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从前你可以把全部的精力和爱给九阿哥,有了怀恪之后,你还能保证对九阿哥和从前一样吗?”
“这……”夏冬春有些犹豫,她不自觉地揉着手帕,“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就如同我生了一个女儿一样,你不也一样养着一儿一女吗。”
“若你真的能做到,那便放心的去做吧。至于皇上答不答应,你的表现也很重要。”
陵容并没有多与夏冬春说什么,既然她愿意照顾怀恪,并且不会亏待公主,那就随她去就是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是我不想将怀恪让给敬贵妃。
只是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送到别人手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你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坏了点。”
夏冬春点了点头,片刻后啊了一声,询问陵容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看你情绪太过紧张,想叫你放松一下罢了。
不过我们在延禧宫留的够久了,事情基本上也处理好了,一同离开吧。
刚好我陪你一同去启祥宫接上怀恪,再一同去养心殿向皇上回话,公主和恬嫔的情况,我们都要一一说明才是。
刚好你可以趁此机会询问皇上,看看能不能叫你一直抚养着怀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