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传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移步上前，叫住少年。
赵云传被叫做校霸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本来长得比大部分同学都高。
但高三的他在高一的江陵面前，也只是堪堪齐平而已。
现在的小孩……营养真好。
赵云传心里无端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你叫……”他皱着眉想了几秒，“江陵是吧？”
那天和少年的短暂见面并不愉快，为了让自己显得亲切一点，赵云传勉强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同学，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少年打断了他的话，眸色晦暗不明。
他不想从赵云传口中听到温瑶的名字。
“你知道？”
赵云传挑了挑眉。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这学弟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知道。”江陵这次还搬出了赵云传的小跟班，“王圆廷跟我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
赵云传了然地点点头。
他的确让王圆廷去要温瑶的联系方式来着，难怪江陵似乎对他的目的非常清楚。
可是那天在器材室的时候，他要少女的联系方式就是被这个学弟打断的。
现在估计也不会愿意配合他。
看来……是时候利用一下自己“校霸”的名头了。
赵云传故意摆出了更加冷淡的表情，眉毛横皱，显得有点凶。
“既然知道……学弟你最好乖乖配合。”
“不然……”
他话说到这就停下了，轻轻哼了两声。
简直和电视剧里威胁人的小混混反派一模一样。
江陵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又或者是某种负面情绪积累太多反而笑了出来。
总之，少年嘴角噙着笑——
然后猝不及防地握住了赵云传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脖颈和胸口处。
他的力气太大了，明明和赵云传差不多高，但赵云传愣是被他带动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学…学长，你别伤害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把钱都给你。”
分明是江陵带着赵云传往后退的，但少年的神色慌张，就像是自己被猛推了一下似的。
赵云传本来也只是装装样子轻皱着眉，现在却真的疑惑了。
什么伤害？什么给钱？
这个学弟在搞什么？
“诶！赵云传！反了你了！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把手松开。”
身后，突然传来高三年级主任的声音。
就是和赵云传最不对付的那个老师。
白天他刚因为温瑶的事被这个老师训了半天。
“我……”
别说松开了，他的手会放在江陵的脖颈附近，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所掌控的。
而是江陵故意的。
现在他比任何人都想松开，但少年看起来也没有多夸张的肌肉，却能牢牢牵制住他的手。
“老师……你快让他松开手。”
赵云传说话很冷淡，也因为这点经常被被人误解。
现在说的这句话听起来也非常僵硬。
至少……年级主任觉得很僵硬。
这孩子，做了坏事还想倒打一耙狡辩！
在三中，可以学习不好，一定不能品德不好。
赵云传平常搞搞什么校霸小团体那一套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抢同学钱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
年级主任越想越气，也越走越近，手里拿着的一本教材卷成了一团，对着赵云传的肩膀就狠狠拍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直在暗中使力的少年终于松开了手，赵云传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后跌了两步，虚虚停住。
看起来就像是他被年级主任的这一下搞得站不稳了，被迫松开了抓住江陵的手。
“赵云传！”
年级主任恶狠狠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嘶——”
旁边的少年小小地吸了一口气，身子瑟缩了一下。
年级主任这才强行压下怒火，换上了一副自认为很温柔的表情，安慰江陵道：“同学你别怕，有老师在。”
见少年的身子还是有一点抖，低垂着头不愿意抬起来，年级主任主动问了他的班级。
“你是几年几班的啊？”
“高一……一班。”
少年的声音比他的身体还抖，
年级主任先是狠狠瞪了一眼赵云传，然后又柔和了语气对着江陵说——
“好，你有没有家长接啊？用不用老师帮忙联系家长啊？先回家休息休息。”
“我有家长接……谢谢，谢谢老师的关心。”
“好，那你先回家，你放心，今天的事情老师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看到江陵这样刚上高一的小朋友，年级主任心底的保护欲更加强烈了。
“好，谢谢老师了，那我走了……”
少年像是差点站不住了，一个踉跄往旁边倒了一下，还好有墙挡着，他才不至于摔倒。
但也因为这一下磕到了墙，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了，语气也略微有了点哭腔的沙哑。
江陵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赵云传的时候，身体像是被吓到了的本能反应，抖得更厉害了点。
“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赵云传：“……”
哭屁啊，谁来为他讨回公道？
抖得这么厉害、这么会抖……他怎么不去学跳舞啊？
现在赵云传要是还不知道江陵在干嘛，就太夸张了。
这江陵……明显是想在老师面前栽赃他抢同学钱。
“你！还瞪人家同学！快点，跟我一起来办公室！”
年级主任看到赵云传瞪了一眼江陵，用用手里团成团的书砸了他一下。
赵云传：“……”
不是，年级主任他从哪只眼睛看到他在瞪江陵啊？
—
赵云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做过的“坏事”不计其数。
他的家长被请来学校喝茶也是家常便饭了。
但像现在这种，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扑头盖脸一顿骂的情况也属实罕见。
或者说……从来没有过。
“老师，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推江陵，更没有掐他或者想抢他的钱……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赵云传！你当我瞎吗！”
年级主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这赵云传虽然平常是学校里的重点关注对象，是三中里为数不多能和“问题少年”沾点边的同学。
但其实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特别恶劣的事情。
可今天做了抢同学钱这么恶劣的事情不说，居然还迟迟不承认！
年级主任好说歹说都没用。
反而说得自己越来越生气。
“老师……你看到的……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你看到的也只是你的片面视角罢了……”
不愧是三中的学生，连被老师训话的时候都能来点哲学化的发言。
年级主任先是欣慰地，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狠狠地摇了摇头。
“赵云传！你做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非要我去调监控你才肯承认吗！”
提到监控赵云传就更憋屈了。
江陵不是才刚上高中吗？
怎么比他一个在三中混了三年的高三学长还要熟悉学校的地形、建筑？
本来他半点都没多想。
他和江陵站的那个位置是少年主动走过去的。
赵云传还以为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而已。
但现在来看……根本就不是，搞不好还是早有预谋。
因为这个地方虽然不是监控死角，但确实视角有限，只能看到遮挡的部分，
“你看！你连监控都不敢调……还敢口出狂言……赵云传，你让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年级主任说得更起劲了，恨不得跳起来螺旋给赵云传一下。
“你现在就把你家长叫来，我看你的这个问题能不能解决……三中，你不想上，有的是同学想上。”
年级主任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打开电话，拨给赵云传的家长。
他白天刚因为怀疑他早恋的事和赵云传家长通过电话。
“赵云传家长是吧？我是高三年级的主任，你现在来一趟学校吧。”
电话那头的语气似乎有点不解，“这个时间点……他们不是放学了吗？怎么会有点紧……”
“赵云传……他放学后可精彩呢着！你快来吧！”
—
从刚才开始，赵云传皱着的眉就一直都没有伸展开来。
直到他回到家里，神情还有点恍惚。
他的父母被年级主任叫来了，四个人直接来了场“四方会谈”。
谈来谈去，年级主任始终固执己见，赵云传也说不明白江陵会那样做的动机和意义。
搞到最后……不仅给他记了处分，甚至还要让他写五六千字的检讨。
别太荒谬了啊。
他和江陵这学弟有仇吗？
他和他唯一的交集就是……等等。
不会就是因为温瑶吧？
—
赵云传混得很惨。
但兔妖用了碎片送给她的助眠保健品，不仅当天很早就睡着了，而且睡眠质量也很高。
她没有做任何梦，更别提是关于沈辞的梦了。
醒来果然通心舒畅。
“瑶瑶，起床刷牙吃早餐了——”
门外隐约传来温母的声音。
又要上学了。
当人类不容易。
当一个高中生人类……似乎更不容易。
所幸兔妖昨晚睡得很好，她干脆利落地掀开了被子，准备起床开启新的一天。
—
今天的晨读连着早自习，老师看得非常严。
在课堂上，兔妖一直不敢跟少年有过多的互动，生怕被老师发现。
直到——
亲切的下课铃声响起。
兔妖终于憋不住了，轻轻拽了一下少年隔壁处的校服。
“同桌……你送的那个助眠保健品，真的很好用！！！”
少女激动的就差拍桌子了。
江陵都能想象的到……她现在肯定同时还很想跺脚。
“叔叔阿姨的公司研发很厉害，我觉得这款产品肯定卖的特别好！”
兔妖疯狂地点着头，旁边的少年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她，“怎么？你用过了，有效果？”
“效果非常好！”
在这个小世界难得睡这么好的兔妖狠狠幸福了。
“那就好……”
少年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他的话似乎还没说完，但是章小甜突然从一边冒了出来。
“温瑶，去不去卫生间！”
在学生时代，卫生间似乎也是一个交际场所。
很多时候，大家结伴去洗手间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想上洗手间，可能还是因为想聊聊天。
章小甜现在就是。
“诶，温瑶！你猜我昨天晚上放学看到了什么！相当炸裂！”
章小甜的神情非常夸张，弄得兔妖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顺着她的意思问——
“你看到了什么？”
章小甜先是不语摇头，随后才开口，“说出来我也觉得很神奇……”
“我昨天放学看到了你那新同桌江陵！”
章小甜倒是没有卖关子。
“温瑶，赵云传你知道吧？”
赵云传算是三中远近闻名的“不良少年”了，打架的事真没少干，好多同学都挺怕他的。
可是她这个好朋友太乖了，尤其是这学期回来以后。
感觉她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又乖又柔软的性格……还真不一定会认识赵云传。
他这个人还挺有原则的，不会真的干一些欺负弱小的事。
“我知道！”
兔妖先想起了梦中帮她回去取东西的赵云传，语气有些许的雀跃。
“哟，可了不得了！昨天晚上赵云传把你的同桌压在墙上了，好像还掐他了。”
章小甜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还有点胆战心惊。
“他为什么这样做啊？”
兔妖听到碎片被这样对待，表情下意识地就冷了下来。
可是……梦里的赵云传实在是太好了。
温瑶不愿意用不好的事情去揣测他。
“这个我听清楚了！就是为了要钱，你还真别说，你同桌江陵他的脸……的确很像是个富贵少爷。”
提起原因，章小甜的语气更加激动。
“那后来呢？”
温瑶这次有一点着急了。
碎片……刚才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啊。
“后来？其实就是我昨天刚好看到赵云传在欺负江陵，我就去找了高三年级的主任，他把赵云传带到办公室了。”
“江陵呢？”
梦中的赵云传就是再好，本质上兔妖还是最关心碎片的情况。
“江陵回家了啊，我看他走的时候状态不太好，今天起码表面上还跟没事人一样……我挺佩服他的心理恢复能力……”
章小甜说着说着，突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