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啊,老二,你教教他怎么做人。”
白面男子一副鄙视天下的语气,还自认为很帅的样子,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叫老二的那个中年汉子点点头,一边向小安走近,同时双手互掰,随着“啪啪”的骨节暴裂的声音传来,不知底细的人无不一副凛然的神色,就是再不懂武功,也知道这人的身手很厉害,就看那气势呗,还有这骨节爆响的程度就不是泛泛之辈,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动作,更符合他们心中的高手的形象。
董天南毫不在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的冷笑带着弧度挂在他刮得蓿青的下巴上,什么老二老三的,有小安在,他无惧任何人,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叫老二的能在小安手底过几招。在这之前,好多所谓的高手都败在小安的手下,气势也不是不一般的旺盛,就说那个夏天旺吧,可比眼前这个老二吓人多了,结果怎样,把他师父叫来不也是没讨到任何便宜不是。
大三虎激动地浑身颤抖,他大三虎的师父又要施展绝世武功来教训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了,他敢肯定,这家伙别看样子很像那么一回事,但是绝对不是师父的对手,师父是谁,是神童,不是一般人,跟神比,还能有个好,什么熊老二,你就等着吃瘪吧,我大三虎的师父不让你跪下磕头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教训我师父怎么做人,我呸!
老二一步步走向小安,眼神凌厉中透着一股邪魅,那架势就像他是屠夫,而小安就是他手底待宰的羔羊,亦或是鸡鸭,反正,那眼神没把小安放在眼里。
老二真的没把小安放在眼里,一个毛蛋孩子么,就是自小习武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他倒是担心,一拳头要把对方打死了咋办,虽说这卢公子整天牛气哄哄,仗着他爹是军长,问题是毕竟是民国了,有政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老二可不想蹲大牢,那么,只能小小的教训一下了,也让这小子知道,逞能的下场。
小安淡定地站着,嘴角挂着一抹调皮的笑,老二这样的货色他见得多了,属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货,仗着有点功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殊不知真正的高手他见不到,人家也不屑于跟他比试罢了,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这一副讨揍的样子,他倒要试试这老二的成色,不介意教训对方一番。
老二出手了,离小安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他整个的人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径直向小安冲去,意图把小安全方位的碾压。在他的眼中,这半大小子不值得他动拳脚,把他撞飞即可,就凭他这力道,别说他了,一堵墙他也得给撞倒。
看到老二的动作,白公子笑了,仿佛看到小安如纸鸢一般飘落。这老二的实力他见识过,老爹队伍练武场的石碌碌,被这老二一脚踢出去十几米远,当时确实惊呆了他,这一脚,要是踢在人身上,哪还有命在。
没有人看到小安怎么动的,但是,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方才小安站立的方向已经没了他的影子。再看老二,确实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噔噔噔冲出七八步远,这才勉强稳住身子,多亏这赌场的大厅足够大,否则一头撞南墙上了。
老二的样子有些狼狈,也有些滑稽。
众人哈哈大笑,这场面有趣,老二的样子让他们想起西郊动物园里的大马猴。
小安又落回原地,原来是他凌空拔起,在间不容发的一瞬,让老二扑了个空。
其实,小安就是故意的,目的当然是让这老二,还有他的主子白公子知难而退,再怎么着,这赌场也是生意场,没必要打打杀杀,否则凭小安的身手,早已把那个老二撂倒在地了,不就是个会点功夫的莽夫么,离真正的高手差得远了,只需一侧身,一个勾腿,他就能保证这老二摔个狗吃屎,让他丢死人。
老二满脸通红,他知道自己要多狼狈就多狼狈,你再有力气有屁用,连个人影都摸不到。
白面男子瞳孔一缩,面若寒霜,老二丢面子,丢的是他这个主人的面子,众人笑话,也是笑话的他这个主人,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众人的笑就是在告诉他,你所谓的高手就是个屁,连人家的影子都够不到,还谈什么高手。
老二站在那里不动了,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别提多尴尬了,明眼人一眼即瞧出了,他根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他自己也知道,根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仅凭那小子凌空一跃,他就知道自己跟人家差得太远,只那一身轻功,他就望尘莫及。
“三师傅,你来。”
白公子当然不甘心当众被打脸,不得已下叫出三师傅。
被称为三师傅的是个矮壮的汉子,看年纪顶多三十五六,但是因为其人留了三缕胡须,倒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
师父跟师傅不一样,师傅有时候就还是个称呼,而师父,则是实打实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的就是师父,而不是师傅。
师傅更像个职业,再加上前缀,修锁的,篾匠,铁匠,泥工....等等,都可以称为师傅。
三师傅站了出来,倒不是老二那样咄咄逼人的态势,而是低眉顺眼地一弓腰,像个谦卑的小媳妇,然后说了声得罪,倒也没先出手,也许觉得对一个半大小子出手丢了身份,但是那架势,倒也有大家风范。
小安没有率先出招,江湖规矩,有礼有节,你不动手,我不动手,又不是深仇大恨,没必要。
叫三师傅的为难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对一个半大小子下手,哪怕,少东家发话。混江湖的,特别是有身份的人,好歹得要点面子,对一个半大小子下手,他于心不忍,也不好意思,传出去还会说他欺负小孩,他丢不起那人。
小安也不屑于先动手,既然打脸这个白面男子,那就干脆打得狠狠的,省得以后再到这赌场撒野,你不是自认为牛气么,我不动手就把你的人给击败,看你还有脸来吧。
小安看着三师傅。
三师傅看着小安。
小安脸上带着笑,似乎在说,来吧,出招吧。
三师傅一脸的严肃,似乎在说,你小子动手呀,你动手我才好还手。
就这样僵持了。
众人乐了,也纳闷了,这啥情况,老的不动,小的也不动,难道大眼瞪小眼就是比试么,问题没见过这种比试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动手哪能分出高低,册那,见了鬼了。
白面男子,也就是白公子,急了,比武哪有这样玩的,又不是斗鸡,大眼瞪小眼。
“三师傅。”
白公子的语气很重,傻子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不悦和怒气。
三师傅没有应声,也无暇应声。
小安不动,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三师傅也不动,神情肃穆地盯着对方。
董天南笑了,他从来没感觉到不说话也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这感觉比拿枪对着对方都紧张,都刺激。更令他有种得意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边赢了,虽然小安没出手。
董天南有时候很感慨,就觉得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那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机缘,在自己遭遇暗杀的时候会有苍天的眷顾,把年纪轻轻的小安送到他的面前。他知道,若没有小安,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更巧合的是,小安又救了他的心头肉,也是在那一刻,他萌生了把小安纳为女婿的念头,虽然小安还小,他愿意等,也能等得起。
这一刻,董天南的心就是一颗老父亲的心,输赢已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有个顶天立地的女婿就行。
大三虎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跟着师父也懂了不少,他知道,别看他俩没动手,但是跟动手没什么区别,俩人比的是心力,谁撑不住谁就败了。
大三虎当然相信师父不会败,这个师父,在日本人手下都占尽便宜,自己在死亡边缘都能被他拉回来,你说还有什么他不能做到的。
大三虎暗自冷笑,真是一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惹谁不好,偏偏来惹师父。
所有看热闹的都不笑了,他们感受到了那份紧张,也感受到了那份肃杀的气氛,一个小的,一个老的 ,不说话,不动手,但是那感觉就像是在拼命,能不吓人吗。
好多人替小安担心,当然,他们纯粹是心理因素,因为很多善良的人都喜欢站在弱者的一方,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小安是弱者,可不是么,面对一脸凶相的三师傅,小安稚嫩的脸孔还是太让人不放心。
赌场里的伙计全都跟大三虎一样的心态,这老板口中的小安先生已经被具体的神化了,再加上大三虎平素的胡吹海吹,更何况他们也见识过小安的身手,所以,他们毫不怀疑这个三师傅根本不是小安的对手,别看像个螃蟹似得张牙舞爪,那都是虚的,真正的功夫高手应该就是小安那样的,你根本看不出来。
小安依旧在笑,玩一样的表情。
而三师傅就不一样了,他的额头上竟然布满了汗珠,一颗颗,豆粒般大小。
足足有半根烟的功夫,三师傅垂下了眼帘,他败了。
“少公子,我败了,对不住了。”
三师傅一抱拳,神色黯然道,这一刻,他像老了很多。
小安一拱手,“承让。”
董天南不会武,也不懂武者之间的较量,但是,小安赢了,那是确凿无疑的,不用看别的,就看他的笑。
能笑,说明没事,也说明,赢了。
这个小安,没看错。
董天南越看越喜,越看越乐,嘴角的笑都抿不住了。
大三虎兴奋的简直要喊,太他妈解气了,太他妈结棍了,作为小安的徒弟,大三虎没来由的自豪,一股感动激动的气息在他的周身流淌,简直有种要飞的感觉。
白面男子愣了,你他妈的没比试都说输了,欺负我不懂功夫是不是,好歹你得跟对方打一架吧,没打就认输,我操,我还花钱养你干嘛,当我憨大呀。
“没比就输了?”
白面男子,也就是白公子,显然不太相信三师傅的话。
“我不是他的对手,甘拜下风,对不住了,少公子。”
三师傅一拱手,然后落寞地走了。
白面男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三师傅可是他老子请来的高手,专门保护他的,没成想一招没动,却主动认输,你说让他的脸面往哪搁。
“你站住。”
三师傅站住了,眼神顿时精光乍现。
“少公子,信我一句吧,这局你掺和不起。”
被称为少公子的白面男子恼羞成怒,挥舞着手枪狂叫道:“你个老家伙说什么呢,在上海滩就没有小爷我掺和不起的局。”
“好,既然少公子不听劝,那就随你吧,我走了。”
三师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气势俨然一派宗师,而不是之前的唯唯诺诺。
“砰!”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三师傅身后的地板上,把地板钻出一个小洞来。
三师傅没有回头,而是定定地站住了。
白面男子挥舞着手枪狂叫道:“老子让你走了么?只有我炒你的份,没有你炒我的份,你以为你是谁。”
三师傅没动,他缓缓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说道:“要不是念在军长的份上,你以为我会理你?”
“你——”
“你算个屁,我数一二三,一——”
说话的是赢了三师傅的小子,也就是小安。
白面男子一愣,随即面目狰狞地瞪着小安,似乎要喷出火来,他在教训自家的保镖,这小子却不识好歹地说他算个屁,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于是,他枪口指着小安狂笑道:“小子,你很牛,可惜,我白石岭眼里你屁都不是,别说你数一,你数到一万都没用。”
“二”
“二你——”
余下的字还没骂出口,白脸男子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然后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愣了,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