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柔直觉这位叫秦芊芊的小姐应该学过表演。
因为她在聂荣面前时所表现的崇敬和仰慕,以及适时的挑衅权威,并为二人的关系进行破冰的那些小伎俩和小动作,一般的女孩子做来都会有破绽,她却浑然天成且一气呵成,连她几乎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但此刻面对的是她,一个女性,秦芊芊的招式立刻就变了。
立正,朝她连鞠三个躬,秦芊芊抬头时泪如雨落:“陈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厂。”
陈柔侧首,明叔连忙来请人坐:“秦小姐有话直讲,不必如此的。”
秦芊芊的距离感简直无敌了,坐到她身边,侧首歪腿,屁股也只沾一点点的沙发,欲哭又笑:“刚才还听聂伯伯说,陈姐姐您不但生得美,而且性情婉柔,不但是全港第一的儿媳妇,更是一位心怀善意的慈善家……”
陈柔不喜欢打断人说话,但这回她不得不打断。
她看明叔:“麻烦您让水吧给我一杯柠檬汁,多加点冰块。”
明叔走了,秦芊芊立刻问:“陈姐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聂荣要在平常,哪敢惹陈柔这个活祖宗。
但是秦芊芊怯怯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祈求和担忧,而英雄最难过的就是美人关,聂荣咳了两声,就说:“阿柔,她是从大陆来的,我爱茶,她又是做茶的,哪怕你再忙,也该抽出时间来料理一下她的事,就当是支持大陆的茶文化吧。”
陈柔是被这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儿给冲到了,需要一杯柠檬汁来压一压。
而虽然公公为老不尊,但毕竟他还没有做出太叫人难堪的事情来,陈柔也就不想直接下他的脸,是而一笑,问秦芊芊:“到底怎么回事?”
秦芊芊吸了吸鼻子,先说:“我们的茶厂叫凤凰茶叶厂,在民国时期,它是属于我们秦家的,解放后被国家收购,成了国营厂,目前厂子准备招商引资,做成合资企业,有几家内地的国营企业仗着有钱,想要收购掉它,但是,它应该是我家的。”
陈柔点头,问:“想收购你家茶厂的都是哪几家国企?”
秦芊芊摇头:“我只是听领导提起过,但具体不知道都有谁,可它应该属于我家。”
正好明叔端着柠檬汁来,聂荣就对他说:“大陆就是这点不好,官方的权力太大,总是喜欢干涉民营经济,可是在我看来,秦小姐非常优秀,是经营茶厂的不二人选,而且茶厂本来就是她家的,也就该她拿走才对,阿柔,这事咱们必须办。”
听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陈柔却说:“收购一家茶厂费用可不低,钱……”
显然,她低估了这位秦小姐的道行。
她以为对方既然处心积虑上了首富家,就该是来要钱的。
结果秦芊芊却说:“我因为身份是地主狗崽子,从小过的特别难,但这几年我在茶叶销售方面成绩非常突出,光提成就有几十万,再到银行贷笔款,就够了。”
聂荣点头,笑着说:“阿柔,这孩子跟你一样,是个女强人。”
秦芊芊突然抬头,又朝着聂荣眨眼:“我的偶像一直都是韩玉珠,韩主席。”
说来也够巧的,就在这时,这段时间开心的不要不要的聂老板下班回家,在楼上没有找着太太,下到二楼来了,名场面,他看到有个七分像他妈的女孩正在碰瓷。
聂钊一下楼,聂嘉峻和聂嘉峪也跟着下来了。
但聂钊后退两步,又回了楼梯上,聂嘉峻兄弟后退三步,也往回折。
偏偏聂荣好死不死,要来一句:“我太太要看到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喜欢她,在天有灵,也会很开心的。”
陈柔打断了他俩的眉来眼去,说:“所以秦小姐想要的是关系吧。”
秦芊芊两手相扭着,讪笑着说:“我看了新闻,市上的领导都听聂伯伯的话,而我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
说到一半她突然膝盖一溜跪到地上:“陈姐姐若不嫌弃,我认您做姐姐可好?”
通过市领导来干涉一座大型国营厂的收购,说难听点,那叫舞权弄弊,陈柔找了领导,领导又帮了她,将来要出了什么事,领导是要担责任的。
但这秦芊芊分毫不掏,全靠情绪价值,就想让她帮忙办事。
而她本身不认识领导,真要办事,得通过聂钊,但如果是聂钊打个电话,试问哪个领导敢不办事的,所以这女孩给陈柔,既是挖了个坑,也是出了个难题。
思索间,陈柔皱眉头了,但她一皱眉头,被茶艺姑娘迷的颠三倒四的聂荣就不高兴了,出言敲打,他说:“其实我也可以打电话,但既然我已经退了,把事情都交给了你们小辈,阿柔,不过一点小事,你打个电话吧。”
如果他真的昏了头,就该自己给领导打电话,效果还会更好。
可他公开说过自己已经退休的话,再管事就等于伤小辈的脸,他给小辈面子嘛。
秦芊芊扬头再看陈柔:“姐姐……”
不是她的错,如今的她也只能买得起劣质的香水,而陈柔的鼻子在聂家已经被惯的无比挑剔了,毕竟她车上放的,都是昂贵的顶级香水。
秦芊芊靠的太近,而她一杯柠檬汁非但没压得住,还在刹那间喷涌而出,手一捂,等陈柔想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厕所了,她一把抓过垃圾桶就弯腰。
聂钊也于瞬间冲了出来:“阿柔你怎么了?”
向来只出现在电视里,而且极少露面的香江首富,他出现在了秦芊芊面前。
而且他是用扑的,单膝下跪,直接跪到了她身边,然后伸手。
秦芊芊的眼珠子差点突出来,因为她看到首富伸出白净修长的五指,伸手就去接他太太的呕吐物,他太太在躲,但他跟着转,没捞到呕吐物就去看垃圾桶:“你吃了什么,怎么就把自己给吃吐了,快给我看看。”
在这一刻秦芊芊都生理不适了,因为她不可能去直视任何一个人的呕吐物,哪怕那个人是她妈,或者她爸,亦或者她的孩子,但是首富竟然可以。
而且他太太吐完,起身就走,他抱起垃圾桶跟在后面:“阿柔,你要去哪里?”
再看垃圾桶:“只有水,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不说秦芊芊,聂嘉峻兄弟都惊呆了,心说他小叔疯了吧,看呕吐物?
陈柔冲进了厕所,不及关门聂钊已经跟进去了,唐僧一样唠叨:“还要吐吗?”
回头看明叔在打电话,直接开吼:“搞快点,让保镖们赶紧备车,上医院!”
再看太太哇的一口酸水,他双手抱头:“没看到吗,她吐了好多。”
明叔都被他吼毛了,连着两次拨错了电话。
聂涵刚刚上楼,被明叔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天啦,我爷爷……”
咦,她爷爷还活着,那明叔怎么啪啪的冒冷汗。
可她一看厕所,也是一声尖叫:“细娘你怎么啦,你跪在这儿干嘛,你别吓我。”
她是细娘从海盗手里捞出来的,在她心目中,一直以来细娘就是她的天,可是今天细娘竟然跪在马桶上,她怎么了,难道是病了?
聂家兄弟也围在厕所门口,再加上聂涵和聂钊,厕所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芊芊也是费尽心机才找到香江,并专门找了人引荐,九曲十八弯才能到的首富家,事情也差点就要办成了,结果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咋办?
她也挤到厕所门口,想看是怎么回事。
陈柔已经吐完了,就一个感觉,累,想睡觉!
洗了把脸,自己冲了马桶,她凭直觉解释:“刚才我喝果汁喝的太急了。”
聂钊想抱的,但陈柔当然不干:“我走得了。”
柠檬汁还有个杯底,聂荣想动,聂钊看到了,厉声说:“别碰!”
目光再落到秦芊芊身上,立刻又问:“明叔,她是哪里来的?”
因为柠檬汁是明叔端来的,他也秒懂,老板这是怀疑有人给他太太下了毒。
掏手帕把果汁杯端了起来,他刚想解释,聂荣生气了,发话了:“我的朋友,怎么,这难道不是我的家,我的朋友就不能来?”
秦芊芊也忙说:“我是从大陆来的,凤凰茶厂。”
聂钊在按压怒火,先说:“阿涵,请这位小姐上楼,去你房间坐坐。”
再看明叔,他眉头一皱,明叔秒懂,立刻给楼下打电话:“宋仔,让hank上楼。”
来了个女人,跪在他太太身边不知道在搞什么,然后他太太就吐了。
聂钊第一怀疑的就是这个女人,当然了,家里的佣人也全得查,查个明白。
陈柔没往怀孕上怀疑,因为她虽不是霸总,但有个霸总常见的病,胃病,她怀疑自己最近是贪凉的太多,把胃给搞坏了,又困得厉害,就说:“我要上楼睡觉去。”
聂涵一脸不善,在请秦芊芊:“秦小姐,请跟我上楼。”
秦芊芊说:“其实我想跟聂伯伯……”
聂涵跟她小叔一个疑心,怀疑这女人来者不善,而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性,而且是客人,都该被绑起来的,聂涵眼在冒火,一把猛拽:“跟我上楼。”
同时聂老板终于在妻子面前man了一回,拦腰一抱,直接抱着太太下楼梯了。
楼下司机已经备好了车,待两人上车,车立刻赶往医院。
聂钊在路上给安秘书打电话:“调十个安保人员,立刻到老宅,快!”
陈柔闭着眼手抚胸口,无奈说:“那个女孩子是有问题,但还不至于搞我。”
可是聂钊一个电话又敲给了霍岐:“霍sir,请你立刻上趟养和医院,我有案子要跟您谈,谢谢!”
陈柔都无奈了:“霍sir刚刚接手九龙,很忙的。”
聂钊不语,但一个电话又打给了梁利生:“梁叔,跟明叔联络,要一个一个人的资料,然后立刻去查,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柔无奈:“聂老板您可真是……”大炮打蚊子。
但那秦芊芊小姐也是倒霉,因为今天陈柔的胃不舒服全然是随机的,偏偏就被她给撞上了,也是够冤的。
到了医院,就大门口,刘主任站在中间,一边是担架,一边是轮椅,但这时陈柔已经缓过来了,跟着聂钊就下车了,倒把刘主任搞懵了:“病人呢?”
明叔打电话的时候让他准备好一切的抢救设备,他以为要在门口搞抢救。
结果陈柔却说:“我已经舒服多了,随便检查一下,开点胃药就好。”
刘主任看她精神状态可以,于是说:“那就去普外吧,我这就联络主任。”
可他才要拨电话,聂钊却说:“不不,从头到脚,全身检查。”
刘主任只好说:“已经下班了,我先联络人事,通知各科人员不得离开。”
陈柔是最烦下班时间随意支配打工人的,毕竟上一天班,谁愿意留下来加班呀。
她就说:“真的不用,做个血常规,捉个脉开个药就好了。”
刘主任举电话:“那我就只留血液科?”
已经上电梯了,聂钊直接摁22楼:“不行,所有科室全部留下。”
刘主任内心叫的像一只土拨鼠:他到底该听谁的?
吴院长已经下班了,但秘书在,他也正在赶来的路上,而聂老板今天在陈柔看来,简直蠢不可言,因为他一个外行竟然试图领导内行,自作主张,就什么ct什么b超的,全要给陈柔上一遍,刘主任都被他搞懵了吧,他还骂人家:“蠢材!”
其实蠢的是他自己,胡闹了一圈才问:“什么才能查到我太太是否中毒?”
刘主任也是厉害人物,也是够会伺候有钱人的,笑着说:“查个血项就好,您别急,您哪儿都可以不用去,护士已经上楼来了。”
果然,电梯门开,几个采血的护士战战兢兢出来了。
聂钊深吁气:“应该会很痛,但你忍耐一下。”
陈柔瞥了眼宋援朝,就见他看着他老板的蠢样,脸都抽抽了。
陈柔也觉得丈夫有点蠢,但又觉得他蠢的有点可爱,她也是,渐渐的,好像戾气没有原来那么重了,什么事都能忍一忍了,就闭上眼睛说:“抽吧。”
聂钊看几个护士:“有红包,抽的时候尽量手轻。”
几个护士一听有红包,眼睛都亮了,也只有一个目标:让首富太太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