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贵干?”太子满脸不耐烦,本想出声呵斥,但感觉眼前的几人气质非凡,不是能随意训斥的,咽下脱口而出的话,好悬没有直接翻脸。
太子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挂了一块白玉玲珑腰佩,容貌俊朗,但是莫名觉得有些冷厉,看着是金枝玉叶,气度逼人。
鹿闻笙冷笑:“自然是找您这位大忙人放粮。”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太子怀里的贵女一脸娇羞的躲到太子身后,看着几人,眼里闪过惊艳,特别是柳霁谦,叫她舍不得移开眼。
“放肆......”
不等太子发怒,鹿闻笙就将问仙宗弟子令牌怼他脸上,太子看清令牌后,硬生生将话吞下,挤出勉强的笑容——修士不插手朝代更迭,但是和他们打好关系,好处还是很不错的。
“原来是几位仙师莅临,孤失礼了,这就命人摆宴!”
鹿闻笙呵呵: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季晏礼:“摆什么宴?叫你放粮,是没听见吗?”
他倒也没用毫不客气的语气,单纯的询问——他是真好奇太子是不是没听见。
太子此时的脸跟打翻的调色盘一样五彩缤纷,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又不得不客客气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什么放粮?”
鹿闻笙懒得和他浪费时间:“外面有难民聚集,开仓放粮安置他们——听懂了吗?!”
“......几位仙师,不是孤不想,孤这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啊,前线吃紧,能运送的粮食已经送去战场了,哪里还有余粮?”那些贱民聚集处理了不就行了吗?
太子显然是不太乐意的——这些贱民就是麻烦,不服管教,也不想想,京城是他们能进的吗?白白浪费时间跑过来,还要吃他一顿粮。
鹿闻笙不想知道这其中的扯皮和斗争,也不关心太子这话有几分是真的——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要说他们那么慷慨大方,全都捐粮送战场了,他是屁都不信。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刻钟内,我们要在城外看到施粥的大棚,不然后果自负。”
这位太子对自己国家的子民,一口一个贱民,自视甚高,那他们也没必要和这种压迫者客气。
鹿闻笙说完,转身就走,其他人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只留下脸色难看的太子。
贵女看着几个俊美的仙师离开有些不舍,扭头小心翼翼的瞥了太子一眼,不敢吭声。
不得不说,生命的力量是伟大的,还不到一刻钟,鹿闻笙他们就看见施粥的大棚搭起来了——果然,人不逼一逼,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里,跟太子和和气气的商量,纯粹是给他脸了。
那些难民显然也知道这些粥是谁为他们争取来的,即便是馋的不得了,打了粥也先到鹿闻笙他们面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有男有女,老人和妇孺不多,能活下来都要说是上天眷顾。
他们嘴唇蠕动,更多的话几乎难以自制,说不出来,只是眼里含泪,其中的情谊不言而喻,像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挤出含糊的“多谢贵人大恩大德”,后面只能连连磕头。
“不必如此。”鹿闻笙心里酸涩,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
那些人怕弄脏了鹿闻笙的手,忙不迭的避开,再次连连道谢才散去——他们坐在地上,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吃着掺着沙土的粥,烫的嘴里疼的一阵阵也舍不得吐出来。
吃了个半饱,他们又要启程了,像是浮萍,不知道何时才能扎根,又像是随处可见、任人践踏的野草,平平无奇却生命顽强——打散去其他没被波及的城镇也好,走投无路上山也好.......总是要想办法活下去。
走前,有心之人来问鹿闻笙他们的名讳——即便自己的前路飘渺,他们也想立个长生碑,祝福恩人福与江无尽,寿与江俱远,名与江清,在这吃人的世道,能够福气无尽、长命百岁、名声清朗。
太子嫌弃难民的气味和模样,站得远远的,立在城墙上,俯视着下面的场景,端的是居高临下,见那些难民对着鹿闻笙等人磕头道谢,双方一团和气,冷哼一声,对旁边的属官道。
“不识好歹的贱民,孤给出的东西,连人都谢错了。”去跟城中的那些人拉扯要粮,简直有损他的威仪,叫他好没脸,最后好处倒是算在了这些修士的头上。
太子脸色难看,觉得自己好像那个冤大头。
属官觉得那些难民谢这些仙师也没毛病——太子您不是不乐意给粮食的吗?人家知道是因为仙师发话才有的吃的,当然是谢仙师了。
不过根据职场规则,属官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除非他是想九族消消乐了。
属官:“不过是一群难教化的愚民,他们哪里懂殿下您的苦心?”
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太子的表情,属官知道他这是听舒服了,看来他马屁没有拍在马蹄子上——于是犹豫了一下,提议道。
“您不然也下去,叫他们体会一下您的恩泽?拉拢拉拢人心?”
“父皇就孤一个儿子,那个位置注定是孤坐,拉拢什么人心?——况且这些贱民脏死了,半路死了也说不定,拉拢来有什么用?也难为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愿意靠的这么近,反正孤是不愿意的......就当是这些仙师替孤慰问他们了。”
属官: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太子先前在陛下那里的仁德都是装的,如今陛下病危,这是装都懒得装了——有道是“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还未成功就松懈下来,得意忘形,最后难免会功亏一篑。
不过这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拿份俸禄养家糊口,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理想要实现,能当个属官已经很是不易,为了几句建议,惹怒了太子,搭上职位甚至是全家性命,根本不值当。
看着城下那些渐渐散去的难民,属官叹了口气——如今的世道,又有谁容易呢,不过都是讨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