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封锁解了,鹿闻笙却不想这么离开,刚刚那一幕,着实给他产生了些许震撼,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他想帮江才临一把——以他的修士的身份,帮助江才临轻而易举,那为什么不帮呢?这甚至不会影响到他。
他就是见不得公道被权势湮没,见不得高尚者毁于算计,见不得真相被篡改!
鹿闻笙也不只是为了这个人,而是以后更多可能会遭受这些的学子——他们寒窗苦读,最后只是为贵人做嫁衣,这是人间悲剧,何尝不是这个国家的悲哀?
如今的大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选举中的勾结是不可避免的事实,这些学子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员,江才临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鹿闻笙根本帮不过来——但是,“这条小鱼在乎”“那条小鱼也在乎”。
而且将心比心,要是换做鹿闻笙自己,他苦读十几年奋战高考,最后上名校的是学校里逃课打架的二代,而且还是顶替自己的名额,他觉得他一怒之下可以拉整个世界陪葬——一代入,整个人都不好了行吗?
但他也不好拖延大家进度,便提议自己在天水城留一会儿。
柳霁谦看出鹿闻笙的心思:“我陪着鹿师弟好了。”
唐鹤和其他弟子:“我们要跟着鹿师兄!”
顾瑾之:“我也一样!”
颜清姝和鹿闻笙心有灵犀,同个时代出来的他们,总是会不时的共振。
“吃瓜还没吃完呢,不看到那个什么公子被制裁我寝食难安,我也不走。”
季晏礼直觉此事说不定可以让自己收获什么,便道不走,卫寻表示,颜清姝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勤勤恳恳、专注打磨话本一百年的宁蓉蓉:“感觉可以写进话本里。”她也不走。
鹿闻笙很是感动,唐鹤见此,暗戳戳道:“鹿师兄,看着我如此体贴的份上,功课......”
鹿闻笙一秒转化:“想都别想!要不你还是走吧,不为难你跟着。”
唐鹤:“呜呜呜,我开玩笑的。”可恶,减少功课计划失败。
最后众人都没有离去,他们出于谨慎还去衙门打听了,那些人见他们衣着气质不一般,很是客气,告知几人明天便会升堂。
周旭他们占优势的权贵根本没把江才临放在眼里,据说现在在酒楼里吃喝。
在结果未出来期间,江才临的性命还是有保障的,不过保不齐得了周旭的指示,狱里会故意虐待江才临。
柳霁谦身上有以前换置的金银,他们拿钱收买了狱卒,狱卒表示他不敢对江才临太照顾,毕竟上面有周旭几家和知府大人,不过不会针对他——算是免去了江才临这顿的皮肉之苦。
鹿闻笙等人亮身份直接带走江才临倒是没问题,不过意义到底不一样,而且这样越过法律程序,和周旭这几个法外狂徒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鹿闻笙也想看看古代人的程序是怎么走的,他参考参考,说不定戒律堂用得上?
唐鹤和顾瑾之兴致勃勃,显然是觉得有意思极了,比鹿闻笙还积极,像是玩剧本杀一样代入进去了,说要去明德书院收集证据,找证人。
江才临的妹妹江秀兰在很早收到了二哥的书信,信里的内容只说江才临大概是折了,叫江秀兰不要插手,好好回去过日子,可以投靠分家的叔伯和他的至交好友,家中的钱财在哪里,便作为她的嫁妆......
信中详细写的不多,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很是匆忙,江秀兰猜测哥哥大概是遭遇不测了——但是她已经失去了大哥,不能再失去二哥了!
于是,江秀兰带着家当,第一次独自一人坐牛车赶到城里,知道了哥哥被捕的消息,以及升堂的时间——她没有退缩,她还是想为哥哥做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只能去明德书院。
江秀兰认识刘珺,对方和江才临是好朋友,刘珺看到江秀兰很意外,回过神便说自己以后会照看她,城里不太平,叫她最好赶紧回家。
“经过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二哥不该落得这个下场!我要救我二哥!”
他们都做不了什么,江秀兰一还未及笄的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刘珺想说服江秀兰回去,但是江秀兰不肯。
也许是对好友的惋惜,和好友妹妹的哀求,刘珺最后松口了,并答应帮江秀兰一起想办法。
最好是能找到证人出堂,明德书院的学子都是知情人,有的甚至被周旭他们也霍霍过,可以说都是现成的证人。
“子彦兄的事情我们也觉得惋惜,但是这样叫我们去作证,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前途?”
“去给你们作证因此受到周旭他们的报复,这对我们公平吗?”
“要我们舍弃前程去作证?别开玩笑了。”
前面他们愿意帮忙拦住捕头是因为法不责众,上去做证人可就不一样了,那简直是活靶子,生怕周旭他们不知道找谁报复吗?
不出所料的是,这些学子没人愿意站出来作证,夫子们也是摇头叹息——他们家里也不是无牵无挂,作证,谈何容易?
“秀兰妹妹,你还是放弃吧。”刘珺和江秀兰出了书院,叹了口气。
鹿闻笙等人过来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看样子是一无所获,他们也不必想办法进去了。
“我不会放弃的。”江秀兰毅然的离开了。
唐鹤:“鹿师兄,咱们怎么搞啊?”
鹿闻笙心里有了谋算:“我们升堂的时候再来。”联合起来的强权压人是吗?那他们也做一回强权,进行强制的“公平”——证据此刻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真正看的,是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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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江才临的妹妹已经走了。”
“嗯,老夫知道。”
“看样子江才临的下场是板上钉钉了。”
应万民看着窗外低声喃喃:“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这就如同一千张羊皮,也不如一只狐狸腋皮珍贵;一千人随声附和,抵不上一个人的直言争辩——这个江才临敢反抗,已经很了不起了。
“山长,您说什么?”
“没什么,煮茶吧,记得将坏的茶叶挑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