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述最近腾出时间便在修炼,不过魔气霸道,加上在灵气环绕的地方,因此,一个控制不住,就导致他毁坏了不少衣服。
段嘉述盘膝坐在青石上,浑身萦绕的魔气突然暴涨,结果“撕啦”一声,胳膊下面的线边应声裂开三寸长的口子。
这已是今日第三次魔气失控,好在没像前几日那般碎成布条——他屈指碰了碰焦黑的裂口边缘,残留的魔气立刻缠绕指尖,仿佛在嘲笑他拙劣的控制力。
“哥,又在跟衣服过不去啊?”
轻快的嗓音裹着糕点的甜香飘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惊得段嘉述扭头,只见吴飞蓬倚在雕花门边,红玛瑙发带垂在肩头,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
他今日穿着竹青色窄袖短打,腕上缠着银丝编的护甲,倒真像个凡间张扬意气的侠客——如果忽略他领口故意解开的两枚盘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段嘉述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回避来人:“说了别随便进我卧房。”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卧房......”
吴飞蓬对着他总是会轻佻些,全然没有当初见面时本分听话的样子,段嘉述只当作是男大十八变,对这番略有些暧昧的说辞不太能感触到。
“哥~亏我好心带了你爱吃的东西,现在我连门都不能进了?”
吴飞蓬将黄纸包着的糕点放桌子上,扯了扯段嘉述的外衫:“嗯,比前面完整程度高多了。”
段嘉述将不老实的爪子拍掉:“别动,本来就撕开了。”
“我帮哥补一补?我随身都带着针线呢,之前还未拜入山门的时候,都是自己补的衣服。”
段嘉述刚要推辞,吴飞蓬已经挨着他坐下。
“不必......”
“哦~哥原来喜欢光着?“
段嘉述瞪他,少年仰起脸时眼尾下垂如幼鹿,他歪头时额发滑落一缕,恰好在鼻尖投下阴影,倒显出几分稚气来,叫他一下就心软了。
望着那双蒙着水雾的眸子,段嘉述喉结动了动,等回过神时,吴飞蓬已经低头捏着银针穿线,发梢垂落在他膝头。
晨雾沾湿的鸦青鬓发扫过手背,段嘉述触电般缩回手指,却见少年正用莹润的指尖抚平布料褶皱。
弟子们佩戴的玉牌坠在吴飞蓬腰间,随着他穿针引线的动作轻摆,将沉香一缕缕抖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间。
段嘉述喉结滚动,魔气残留的灼热似乎蔓延到耳后,他想起那日对他伸出手的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打落的桃花,与此刻垂眸缝补的身影渐渐重合。
“哥心跳得好快。”吴飞蓬忽然轻笑,指尖点在玄衣裂缝边缘,惊得段嘉述肌肉绷紧。
“别动。”吴飞蓬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颈侧。
始作俑者笑得无辜,指尖顺着缝合线轻划,“这里要收两针才贴服......别动。”
少年指尖捏着银针在裂口穿梭,丝线随着动作泛出珍珠光泽,段嘉述这才发现对方将长发全拨到左肩,露出右耳垂上那颗朱砂痣,随着低头的动作在光影里明明灭灭。
这神态与那日迷雾山幻魔所化之人重叠——当时那魔物顶着吴飞蓬的脸,睫毛沾着晨露般颤巍巍望他,分明知晓是假,他持剑的手却生生顿在半空。
此刻真正的始作俑者正跪坐在旁边,膝头铺着他的外衫,穿针引线的模样虔诚得像在供奉神佛。
段嘉述不自然回避,觉得自己胡思乱想。
难怪有句话叫心有灵犀,此时的吴飞蓬也是莫名想到了迷雾山的事情,指尖无意识摩挲手中银针。
魔物变作自己模样时分明连耳垂小痣都分毫不差,偏生要学凡人耷拉眉眼,倒真哄得段嘉述明知是假还卸了三分力道。
烛火在窗纸外摇晃,他借着低头咬断丝线的动作,将左膝往青砖地面又压了半分——这个角度能让段嘉述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却看不清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嘶......”
喉间溢出的气音掐得恰到好处,正在左顾右盼的人果然停了动作。
“喂!没事吧!都说叫你不要补了,是不是扎到了?”
声音略有些急切,吴飞蓬不用抬眼都能描摹出段嘉述此刻的神情,针尖在拇指指腹悬了半晌,终究没真扎出血珠——若是真伤了,后面定是不会叫他缝补了,而且普通的银针怎么伤的了他?
他忽然想起柳霁谦跟师兄亲昵的模样,那位连示弱都带着霜雪气,偏生眼尾一抹薄红就能换得师兄主动牵他的手——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你别动。”
带着薄茧的手突然覆上来,吴飞蓬顺势松了劲,任由段嘉述夺走他虚握的银针。
后颈绒毛被温热吐息拂过时,他恰到好处地颤了颤睫毛,他看见自己倒映在不远处镜面的瞳孔,果然泛着水光,像极了后山淋湿的小鹿,连刻意放轻的尾音都在喉咙里打了转。
“没流血,只是差一点,我大惊小怪了......”
吴飞蓬在对方骤然变轻的呼吸声里垂下头,藏住眼底粼粼波光——柳霁谦这扮可怜的本事,果真比他单纯亲昵还要好用三分。
吴飞蓬指尖一颤,正巧勾住对方小指。
这世上的怜惜总要掺着痛楚才作数,就像此刻他分明没落泪,段嘉述眼底晃动的烛火却比以往都烫人。
“这里...给哥绣朵墨莲遮住吧?”
未等段嘉述回答,吴飞蓬已俯首咬断线头,晨光给他的发尾镀了层蜜,霎时染了段嘉述满襟檀香,他摩挲着衣料——好歹是“弟弟”缝补过的,到时候换下来存着,便不穿了。
窗外的光将两人影子融进腾起的水雾里,吴飞蓬注意到段嘉述的神色变化,忽然庆幸自己偷摸在镜前苦练了七日垂眸的角度。
此刻他心跳震得胸腔发疼,面上却学着幻魔当日模样将唇角抿出个委屈的弧度,连睫毛颤动频率都与记忆里分毫不差。
伤口要藏七分露三分才惹人怜,以退为进,这可是他在柳霁谦身上学来的精髓。
扮可怜,最妙处不在泪光而在温度,此刻他指尖冰凉,呼吸却滚烫,恰如黑芝麻流心淌过雪白糯米皮,总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又舍不得吐出来。
段嘉述哪里见过这样什儿的,憋得面红耳赤,捧着吴飞蓬的手说不出一句话。
“鸿羽......”鹿闻笙想着玉镜那一条条消息,想找吴飞蓬商量,一进门便看的真切,眨眨眼,若无其事的退出去。
“打扰了。”
段嘉述将手心的手一抛:“!!!”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吴飞蓬: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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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飞蓬照镜子——我是我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