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世家大族间的往来多基于利益考量。垄断,向来被古人视作最为暴利的营生,从车马行到酒楼,但凡与衣食住行相关的产业,这些世家大族都想揽入囊中牢牢掌控。
江夏堂黄氏,彼时不过是个落魄之族。堂上无官员任职,府中也少见诗书雅韵,毫无根基可言。在平常时日,这样的家族卑微如蝼蚁,轻轻一捏便会消逝。
拍卖会场里,酒桌依次排开。楼上坐着七大世家,楼下则是其他士族。待拍卖结束后,黄家便大摆宴席,宴请各家士族。
黄家新近获得了两大笔产业,一是城外的千亩荒地,二是名下位于尾街的三排共一百二十七间商铺。众人只叹黄家时来运转,竟有这般好运气。
那片被黄家以几百两银子拿下的荒地,土地贫瘠,杂草丛生。经过半年的打理,也只能种植些马草。黄家便在那里搭建了畜棚,养起了牛马,平日里就靠着割马草来喂养牲畜,待到马匹长大就卖了赚钱家用。
此时,七大世家的代表围坐一处,正热烈讨论着朝廷近况。一会儿谈及何处又遭鞑子掠夺,一会儿又说起哪里出现了奇珍异宝、铭文古董。
博陵崔氏的主事崔真,突然挑起话题,朝着正在悠然抿茶的赵郡李氏李守素发问:“我说守素兄,这黄氏一族,我此前从未听闻。您素有‘行谱’之称,对天下氏族了如指掌,想必这黄氏一族的过往,您也知晓一二,不妨说来,让在座的各位一同品品。”
在士族之间,家讳出于德行,不可随意调侃,别家家族过往岂能让他人调侃。若是高门大族之间,或许还能稍作玩笑,但若是普通百姓曲曲,这般调侃可是会获罪的。
李守素闻言,轻轻咳了两声。他近来身子愈发孱弱,此次来参加拍卖,也只是走个过场。他瞥了一眼话多的崔真,缓缓说道。
“这是江夏堂黄氏一族的分支,祖上乃是春申君,如今落座于江夏郡。其家族曾出过汉丞相黄霸、太尉黄琼。黄琼之父是黄香,黄琼之子四代为官,后来因得罪董卓惨遭诛杀。隋炀帝乙丑科进士第一的黄凤鳞,今年已有七十二岁高龄,之前在弘文馆担任编撰,还曾任直学士、比部员外郎、侍御史等职,如今因身体抱恙,已然告老还乡。”
崔真接着追问:“那也算是不错了,好歹是个五品上的官职。那他们家族还有其他官员在朝堂任职吗?”
李守素思索片刻,回应道:“还未曾听闻有人提及,或许有些担任吏职的族人吧。”
崔家的崔民干,身为中央官,被封为博陵郡公,还加封了上柱国;崔敦礼担任中书舍人兼兵部侍郎。这两位可都是皇帝身边的重要官员,更不用说崔家还有其他族人在各处任职。
陇西李氏的李靖,范阳卢氏的卢承庆、卢承业兄弟二人,荥阳郑氏的郑善果担任刑部尚书、民部尚书,官居正三品,郑元璹担任太常卿,同样是正三品,太原王氏的王珪,身为四大名相之一,如今在朝堂上担任礼部尚书,封永宁郡公。
这些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世家主事人,之所以如此底气十足,自然是仰仗着身后这些位高权重的族人。五姓七望,势力遍布朝堂,上至三公,下至吏官,几乎都被这些士族所垄断。
而黄氏家族的寒门状元黄凤鳞,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文书罢了。听李守素这般介绍后,众人便没了继续讨论黄氏家族过往的兴致,反倒对化解此次危机的黄家当家人黄殊产生了兴趣。
“这黄氏虽已没落至此,但能化解如今这局面,这黄殊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这黄殊我也曾见过,他考取了功名,只是资历尚浅。我本有意将他留在长安担任曹官,却不知他为何不愿留下,反而自己开了私塾,教自家孩子读书。能有这般取舍,倒也难得。”
崔真笑着调侃卢瑾:“此次过后,从英兄不妨试试招揽他。毕竟,如今黄家有了钱,自然会请先生教书。只是不知,有哪位大儒愿意屈尊教导这新晋的士族黄氏子弟,哈哈。”
五姓七望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满是调侃。若不是黄凤鳞这位族老,黄氏家族恐怕连在长安立足的资格都没有。
代表范阳卢氏的卢长英摆了摆手,问道:“各位此次打算拿下多少间商铺呢?”
“某不与尔等相争,来的时候家主吩咐,让我多让着各位。我们陇西李氏只拿五十间即可。”
太原王家的王林闻言,笑着打趣道:“你看你看,各位仁兄,这还说不争,一开口就是五十间。”
“哈哈,我不贪心,能拿二十间回去便能交差了。”
“这些商铺的价值,大家心里都清楚,也不必多言。楼下那些高门士族,可不会轻易让咱们这么轻松地拿到商铺。”
河东裴氏,京兆韦氏,长孙氏,河南元氏,吴郡陆氏,吴郡顾氏,陈郡谢氏,琅琊王氏 ,这些家族的实力并不逊色于五姓七望。
只是在当今局势下,以北方士族为核心。比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原本是北方士族,却因永嘉之乱大多南迁。
吴姓士族则是江南本土的世家大族。如今北方有河南的元氏、长孙氏等分布在洛阳,不过他们是汉化的鲜卑族,所以在其他士族眼中,多少带着些民族色彩。
而京兆韦氏和河东裴氏,是关中地区的豪门大族。这些贵族长期把持着全国的经济、文化、交通以及上升渠道。像江夏堂黄氏这种小门小户,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自家的产业,甚至连卖不卖的权利都没有。
拍卖正式开始,谁都未曾料到,位于朱雀尾街旮旯处的商铺,起拍价竟能达到五千两。三排商铺,每五间一组,最后的七间位于街道十字路口,起拍价更是高达一万两,黄氏自己则留下了三间。
“一万两。”
“一万五千两。”
价格不断攀升,最终定格在十万两。普通百姓怎么也算不明白,为何这些商铺如此值钱,心里直犯嘀咕:真会有人来这里买东西吗?
普通百姓自然难以理解其中缘由,可李承乾却心知肚明。单是他家皇室宗亲的家眷,就有数千人,更别提旁支远亲了。若把这些人都算进去,少说也有上万人。
这还只是李承乾自家,那外戚呢?少说也有几千人。功臣勋贵,再算上他们的家族成员、家臣,怎么也得上万人。
再加上五姓七望,以及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光是在长安驻留的贵族子弟,最少也有四五万人。
这些贵族只要在游乐场每日消费十两,每日招待五千人,那每日就能有五万两的收入。还有商铺,他们带着子女前来,难道不消费、不吃饭、不买礼品?
单是热气球项目,每日少说也能有千两的收入。再弄些纪念品、周边产品、肖像画之类的,全大唐就这么一处独特的游乐场。要是没来这里游玩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贵族。
有了第一单交易后,后续的商铺价格大多停留在六万两左右。众人都心照不宣地互相礼让,得到商铺的士族便停止叫拍。瓜分完一百二十间商铺后,就剩下最为重要的七间。士族们相视一笑,纷纷拱手示意,接下来就要各凭本事竞争了 。